陳維陽笑笑:“話這樣講嗎?可不要是利用她去作斡旋,擺平上海那些人才是。”
陳維晨聽得瞪大眼睛:“你把我當什麼人?再說我們這次去南京,是人家求著的,看哪個不來說好聽的?”說著眼眸已亮了起來,“……其實,他做這些事,都是為了我。”
陳維陽沒聽懂,“嗯”了一聲。
陳維晨眼眸中越發亮起光彩,說:“他求婚的時候,我隻向他提了一個要求,沒想到,這麼快他就幫我實現了。”
陳維陽見她臉上容光煥發,似小女孩得到心心念念想要的糖果般,不忍撫她的意,並不多言。忽抬頭看見小嬋正從小二樓向紀少房間去,連忙走過去,喚了兩聲,小嬋卻未聽見,直行進走廊裏去。
小嬋一早上起來便魂不守舍,這幾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與她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曆史似是而非,她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的任性再次穿越使得許多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亦不知自己此時怎樣做才是正確的。那西安事變的驚心動魄是她讀書時就為之迷醉的故事,也自以為最後的結果是微留一絲悵然的圓滿,兩個血性的男兒為了萬萬人的命運而犧牲了自己,是忠,是義,是愚,是慧,亦是俠。若因為她的出現,使得結局發生變化,對未來之人,當無大礙,可是自己又怎對得起這個豪情萬丈的過往呢?
奈何,穿越之物血石蹤影不見,仿佛命運一力地要把她留在孔小嬋的故事裏。
她這般心無著落處地竟走到了紀少的書房門邊。李長林正立在門旁,手中捏著一張紙,躊躇著,見她過來,眼中閃過一種悲傷的氣息,把手中的紙遞給她,讓她送給紀少。她奇怪著他為什麼自己不去送。他已垂著頭走開了,背影竟有了寥索。一邊敲門,一邊低頭看那頁紙,竟是密密麻麻的一紙電文。落款赫然寫著:弟張學良。
“進來。”
她不及看電文,心已擂鼓一般地敲打了起來。推門走進,小腿竟有些打顫。
那書房中滿是煙霧,昏昏地幾不能見物。她喉嚨被刺激到,連聲咳嗽起來,隻聽紀少說:“你不要來吵我。”想是把她當成維晨,語氣中竟是一派的煩燥。她不知怎樣回答,看到紀少坐在窗邊,內衣解著上邊的兩個扣子,整個人縮在沙發裏,不知正在想什麼煩心事兒,深鎖著眉頭。
她停了停,方說:“總司令,您的電報。”
紀少扭頭看她,那煙霧中唯有雙眼炯炯如星。他很快地走過來,用力揮了揮煙霧,然後把她手中的電文拿過去。隻掃了一眼,他整個人就繃緊了,深吸了一口氣,似懸在心頭的尷尬事終成現實。他把那頁紙又塞回她手中,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轉身走到窗邊,低低地說:“你來念。”
小嬋順了眼,平複著情緒,緩緩念道:“韌卿兄長,我現在西安,關了委員長,為的是逼他抗日。我想要是換了你,也許會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可我卻隻會打打殺殺。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兩年前,我們曾在上海見過麵,是在一場舞會上,你對我說,我們都是失敗的人,你還問我,日本人炸死了我父親,我為這個做過什麼?後來我就想,為什麼麵對你的這個問題,我竟然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那是因為我什麼都沒做啊,我還眼睜睜地看著東北讓日本人占著,前清的皇帝坐在宮殿裏,讓全世界的人笑話我們中國。你這個問題我抗了兩年,我想著有那麼一天我一定要把它卸下來,因為我是頂天立地的男人,是頂天立地的中國人。我可以不要我這條命,可是我一定要把日本人趕出東北去。委員長對我非常好,把我當成親人,要不然我也綁不了他。我這麼做就是窩裏反,可是我想來想去覺得我這樣做是值得的,他不肯打日本人,我就關著他不放出來。我剛剛看到你發表的聲明,不知為什麼,覺得後背涼颼颼的,我就是想,為什麼啊,日本人已經在眼皮子底下了,我們還這麼你鬥我我鬥著你。韌卿兄,我隻問你一句,就當是還了兩年前你的那句問話,你是中國人嗎?是,就請三思而行。弟張學良。”
小嬋讀完了電文,抬頭看紀少,隻見他的頭陷在氤氳的煙氣中,仿佛已成了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