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著想著,便輕輕地笑了起來,伸出雪玉般的手兒,撫上了他的臉頰,他下頜有著未清理的胡碴,硬硬地紮著她的手,她仗夜半無語,人兒深醉,欺身親吻下去。多少往事一股腦地在她親近他的時候清靈靈地飛降。那醉著的人兒,你可知為了你給她的一段韻事,她又離魂至此,生生地受著煉獄之火。
她探了手,攜了他的手,低語:“你喜歡聽我唱歌了,我現在唱好不好?”
他又如何能回答。
她深望著他的低垂的眼目,滿眼再也不需隱藏的癡情。輕撫琴弦,她低低地唱起:
“不知道為了什麼,一種不克製的誘惑,是顏色是煙火,對你還戀戀不舍,時間也不能淹沒。
不知道為了什麼,你總比沙漠更沉默,夜漫長夢太多,床前明月也寂寞,等一場花開花落。
朝思暮想想你的容顏,紅塵裏是如此難忘,緣分隻是過眼雲煙,想念是美麗的哀傷。
朝思暮想想你的雙眼,一瞬間比天涯還遠,你的愛是流水已輕狂,卻不懂落花多惆悵。”(張靚影《朝思暮想》)
一曲唱罷,她抱了琴歪頭看他,發了會呆,覺得自己竟象個瘋顛人。時間無時不在流走,他亦終會醒來,自己還是不要再自欺欺人才好。於是依戀地輕輕握了他的手,喃喃地說:“我走了。你啊,別再喝醉了。會害人的哎。”
她放下他的手,便欲坐起,不想坐得太久,雙腳竟麻了。無奈隻得用手捶打揉捏,等雙腿自酸麻中緩過來。忽眼前有白光一晃,細看見是紀少腰上垂下的物件,月光下映出瑩光。她探頭過去,分辨出竟是一枚玉佩,人便又呆住。
這玉佩她最熟悉,分明是那讓她經曆了生生死死,亦見證了離別與重逢的信物。於此月下再見,瑩潤光澤依舊,直把那時光也生生地拉了回來。她貪婪地伸出手去,心中全是前世她與他重逢後的那個夜晚,他從腰上解下這枚玉佩,放到她的手心裏,他說:“譬如我心。”
亦如我心。她在心底回答。
白玉般的手指碰觸著白玉般的美玉,手指撫過那凸刻的小字:韌卿。
她盈滿懷的時光錯落,迷了心一般想把那玉自他腰中解下來。
我的……是我的,她的心中狂亂地喊。
手指堪堪地解開了梨花結的一個套子。那醉倒的人兒卻一動,忽地伸出一隻手來,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大吃一驚,那綠綺琴早已滑落到了一旁。而他於那月光半坐起身子,眼光迷離地看著她。
“小喬?”他低喚。
她整個人逆著光坐在黑暗裏,惶惑地不知如何回答。
他手掌扣著她,用力地拉向自己,伸出另一隻手來想要扳過她的臉,她下意識地一躲,他失了手也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從沙發上跌了下來,兩人都落入了黑暗中,他緊緊地扣著她的手腕,仿佛她會突然消失,用力一拉,便重重地把她壓在了身下。
“小喬?”他再問。
她被他挾製,不能移動分毫。黑暗中隻能看到他的眼眸中,熱烈期許的眸光。
“我……”她還是猶豫著。
“若是小喬,怎忍心騙我?”他低低地歎惜著,似無力聽她的回答。
短短的兩句話,搏動著她心底最纖細的那根弦。她再也無法思考。隻歎惜著,這世間,除了我,還有誰能是小喬?若能給予他半分的快慰,就隻掙著半分也好。於是她伸出另一隻手,柔柔地搭在他肩頭,低低唱道:“十年後雙雙,萬年後對對,隻恨看不到。”
他聽著,於那暗夜中忽地一聲哽咽,此後便什麼也顧不得了,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撫著她的脖頸,親吻了下來。她悶哼著,隱隱覺得此事不妥,可是下一秒鍾已被他吻得心神具醉,便一任花事離亂去。他一路吻到她的頸項,忽地停下,嘴唇輕輕地貼著她頸上的血管,靜靜感受著那股生命的律動。許久,她便感到溫濕的液體落在了頸間的皮膚上,竟是他落了淚。她也忍不住抽泣了起來,卻是硬生生地不肯哭出聲來,身子微微地顫抖著。
“別哭。”他喃喃地說,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依然有落於她頸上的淚水,點點滴滴,“讓我看看你。”
聽了這話,她更是哭得肝腸寸斷。看什麼呢?在不屬於施蘭喬的麵孔上,你還能許下過去許下的承諾嗎?
他見她抗拒,也不強求,隻解下了腰上的玉佩,黑暗中摸索著送到她的手中。
他依然是醉著的,半夢半醒中喃喃地說著:“什麼是最傷害一個男人的?……就是你不給他機會,讓他證明他可以保護你。……別再丟下了,玉碎了,心就死了。”
她感受著他的呼吸與心跳,輕輕撫摸著他食指上的那枚玉斑指,一時間心滿意足,便緊緊地依偎著他,任白駒過隙,紅塵滾滾也罷,隻貪戀著他的溫暖與踏實,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