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看?我擔心他會找我。他很執著。”

弗蘭姆金迅速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措手不及。她看到了他的眼神,但看不明白。

“嗯,這些騷亂。我想我們的警長已經忙得喘不過氣了。”

“別嘲笑他,他是個好人。”

“是嗎?”

“也許對你來說不是。”

“我不明白一個猶太人為什麼要為敵人而戰。”弗蘭姆金捋了捋額前的頭發。

“我想他不那麼看。”

“是嗎?”

一時間,喬伊斯覺得他們就像沒撒好的漁網全都攪到了一起:她自己、彼得、馬可和羅伯特·克施。

沒等她回答,弗蘭姆金繼續說道:“聽著,因為海法的問題,我們不得不實行B計劃。我需要你參與進來。我們必須繼續供貨,我跟你說過,英國人能賣的,全被阿拉伯人搞走了,我們的人認為該我們插手這筆買賣了。”

喬伊斯拿過弗蘭姆金的一支煙,點燃。她有些不能相信她所聽到的,就像是在電影裏,她可以看到弗蘭姆金所說的話出現在他那些誇張手勢的下方。但把這些想象成電影不過又是一種轉換,就像她把自己的恐懼以及切近暴力轉換成日常瑣碎:遊泳時她會格外小心不要遊到深水區,過馬路時也會左瞻右顧。

“想讓我做什麼?”

“有位英國猶太人,利普曼上校在耶路撒冷對軍隊倉庫還有些控製權。和你的朋友克施不同,聽說他同情複國主義——也許還不止是同情。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讓你回耶路撒冷和他交往。待時機成熟,介紹他和我們的聯係人接洽,剩下的就是我們的事了。和你目前所做的事相比,那不過是小菜一碟。哦,車留在這兒,我們來處理。”

喬伊斯深深吸著煙。這項任務的妓女味道令她沮喪。他們要把她推回到女人的屬地,口紅與笑聲;與她孤獨的夜間世界恰恰相反。弗蘭姆金是在要求她迷人——而她從來不擅此道。一周前,在拉馬拉附近,她最後一次送貨,當時她熄了火,滅掉頭燈,沿小路滑行最後的一百碼去交貨地點,茉莉花與金銀花香氣四溢。當地一名警察攔住了她。她嘻嘻哈哈地下了車,佯作微醺,“剛在雅法參加了派對,正要回家……停車買了盒煙,脫擋了,真夠傻的!” 有個漂亮女人和他說話,那個年輕人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稍加警告就放她走了。使美人計,她最多能做到這一步。

“你願意嗎?”

“不知道。”她說。

“天啊,”弗蘭姆金盡量不抬高音量,但已經是怒火中燒,“這不是他媽的什麼遊戲,我們在創造曆史。”

喬伊斯覺得弗蘭姆金的口吻正像他在耶路撒冷高高的城牆上指責不服從命令的演員,“我們在拍電影”——是不是對提圖斯說的?——他不肯聽弗蘭姆金的指揮,手揮武器,總是扶著城垛。

“你知道現在的情況,” 弗蘭姆金接著說,“你知道三年前,就在這裏,在雅法發生了什麼。血腥的謀殺,50個剛剛下船的新來者在青年旅社裏住了五宿,然後鄰居持刀,警察端槍就給他們開了個歡迎會。開槍的是他們,他媽的阿拉伯警察。而克施之流卻認為他們必須秉公執法。想想看,如果有槍的還不限於阿拉伯警察,又會怎樣,已經不限於警察了。我們也必須武裝起來。這你是知道的,也顯然是認同的。到時候,這裏的猶太人得能夠保護自己。相信我,如果事態惡化,二百名英國警察是不足以保護猶太人的。”

“那會是什麼時候?真到了那地步,我不想待在這兒。”

“暫時還不會,但終究會來。到那時你已經完成了你的工作,所有人都會對你永懷感激。”

弗蘭姆金站起身。他足有六英尺高,細腰窄背。他的襯衫質地良好,肯定價格不菲,但剪裁得太緊,這使他看起來就像個發育過早的學生。

他繞到喬伊斯身後,扶住她的肩,語氣稍緩:“不再運槍了,你所要做的就是和上校見上一麵,如果你覺得不想繼續,不必勉強。能有什麼損失呢?”

他將頭埋進她那一頭白發,吻了一下她的後腦。

“你很棒,喬伊西。”他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