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他聽到尾聲中那故事般的講述時。
“金智娟,其代表作《飄洋過海來看你》,講的是她自己的愛情故事,雖然這個故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但是這首歌卻流傳了下來。當時她有一個男朋友在北京,她非常喜歡這個男朋友,但是由於當時要從台北來北京並不是想象那般容易。於是這段異地戀在結束之後,她將自己的這段愛情故事告訴了李宗盛,後來李宗盛就寫出了這樣一首歌……”
又覺得傷感,又覺得想笑,蘇繼瀾克製不住反複默念著陌生的城市熟悉的角落那幾句,克製不住覺得它竟然是那麼符合自己的經曆。
北京,台北,豈不是比北京和蘇州還更加“送君千裏直到山窮水盡”?千裏之隔的兩個人全因為老天注定的劫數湊到一塊兒,分分和和,聚聚散散,一場遊戲一場夢,感情常在沒有等到瓜熟蒂落時就已分天各,距離和差異是可怕的東西,它往往比什麼樣的磨難都更加難以逾越。
在蘇大曆史係煎熬時日的兩年,蘇繼瀾想的是那個北方的城,在拋舍了江南故家重新闖進帝都之後,他卻始終惦念童年夢裏小橋流水桂花香。而至於那個讓他糾葛了若幹年,也同時異地的在想了他若幹年的男人,真的會在一次極其偶然的短暫重聚中,有了跟他再見一麵的可能時,什麼公司的生意,什麼外商的談判,什麼辛苦幾度春秋才勉強支撐起來的道德壁壘,都恍惚一夜之間就分崩離析,化為烏有了。
原來他想要的,最簡單也最艱難的東西,隻不過就是那個一臉壞笑的傻老爺們兒能時時出現在他麵前而已。
如此而已。
早晨能看見明晃晃的陽光一寸寸滾過那古銅色的緊繃的皮膚,晚上能感受到如水的月色像是就在那雙霸道的眼裏溫柔蕩漾,想聽他說有多離不開自己,想讓他把自己當個大男人重視那生而有之的強烈自尊,更想讓他與此同時的把自己當做最在乎最放不下的一塊寶,一種需要,甚至是一半生命那般豁出一切來疼愛守護。
他知道自己這想法著實騷包的厲害,他也暗暗笑自己鞭撻自己竟然會有產生如此騷包念頭的勇氣,可當真的重聚之後,當真的可以抱著對方聽見那句“喜歡”,真的可以在心裏大聲呼喊“我也是!”的時候,他卻恍然,什麼騷包與否放到一邊,那些想法都的的確確是真實存在的。
就如同他活著,愛恨情仇喜怒憂思活在這人世間一樣,不容詆毀,不可磨滅的真實。
唱歌的女人有一段失敗的淒清故事,那他這個聽歌的男人呢……他又會怎麼樣呢?
“哦,還真是跟北京有關的事兒哈,我說怎麼聽著那個‘漫天風沙裏看著你遠去’覺得那麼曆曆在目呢……”燕然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裏,邊聽著那緩緩的講述邊低聲念叨著,蘇繼瀾讓他那聽來很學術很嚴肅的腔調逗得有幾分想笑,卻不知怎的,嘴角還沒挑起來,眼角就一陣滾燙的酸澀。
趕快閉上眼,他低下頭,有點突然的輕輕靠在了對方肩膀上。
“怎麼了?暈車?不至於吧。”燕然與其說是不知所措,還不如說是受寵若驚,下意識想通過後視鏡看一眼前頭蘇繼琛的反應,可最終還是幹脆沒有抬起頭。他握住那輕聲否認,說自己隻是還沒睡醒而已的男人骨感的手,把臉頰貼在了對方額頭。嗅著柔軟發間那酒店裏廉價洗發水的香味,燕然在他耳際低語,“……放心,事事難成事事成,三跪九叩一哆嗦,再麻煩再頭疼也有熬過去的那天。咱倆肯定能成,我有這預感。你就擎好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