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衡》和《甲寅》是當時北洋軍閥統治下的一股複古思潮,是所謂“東方文化”派的組成部分,他們的出現反映了封建勢力在“五四”高潮過後對新文化運動和文學革命的反撲。此外,上海鴛蝴派的刊物、小報也曾猖狂一時。新文學戰線必須回擊他們,以鞏固文學革命的成果。
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誕生。這對於整個中國的政治生活,也對現代文學的發展發生了重大的影響。黨成立以後,在政治上促成了無產階級、農民、城市小資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統一戰線。在文化戰線,“那時,以共產黨的《向導周報》,國民黨的上海《民國日報》及各地報紙為陣地,曾經共同宣傳了反帝國主義的主張,共同反對了尊孔讀經的封建教育,共同反對了封建古裝的舊文學和文言文,提倡了以反帝反封建為內容的新文學和白話文。”建黨初期從事理論宣傳工作的一批共產黨員,還以《新青年》季刊、《中國青年》等為陣地,揭露《學衡》派是受歐化影響而帶一點資產階級性的封建士大夫文化,“是穿著西裝或者還掛十字架的‘康有為’。”揭露章士釗公然高唱複古,“現在索性赤條條的連西洋色彩也抹掉”,指出他已賣身給日本帝國主義的走狗段祺瑞。黨的刊物把《學衡》、《甲寅》放在整個“東方文化之複辟運動”逆流中,從政治實質上予以揭露,並號召思想界進步力量聯合起來,一致向他們進攻。
許多新文學報刊也都發表文章批駁《學衡》、《甲寅》的複古言論。文學研究會和創造社這兩個最大的社團,雖因文藝思想的差別而有著爭論,但他們與複古派的鬥爭是一致的。他們的刊物上都有重要的文章揭露、批判複古派的各種言論。魯迅站在新文學戰線的最前列,在《估〈學衡〉》中指出,與《學衡》派從學理上進行辯正,這是過於“拘迂”了,因為這些複古派人物“於舊文學並無門徑,並主張也還不配”,“於國粹也差得遠”。他的雜文“隨手拾來”,列舉了《學衡》派和章士釗做不通古文,用錯普通典故的例子,指出“倘說這是複古運動的代表,那可是隻見得複古派的可憐,不過以此當作訃聞,公布文言文的氣絕罷了。”
新文學戰線還對鴛蝴派進行了批判,文學研究會作家在這方麵做了較多的工作。由於文言文的深奧,使它很難在群眾中立足,但鴛蝴派的章回體小說形式通俗,在城市市民中擁有廣大讀者。新文學作家揭露此派小說對群眾的麻醉作用,是十分必要的。雖然他們那些黑幕、言情、偵探等作品,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是無法完全掃蕩的,但新文學戰線的批判、進步思想潮流的衝擊,也有可能對他們中某些人產生影響。
“五四”後鴛蝴派最有影響的作家張恨水,他的創作就表現了逐漸進步的趨向。張恨水,安徽省潛山縣人,1924年開始發表他的成名作《春明外史》,1926年又開始發表《金粉世家》。這些小說用章回體形式,以言情為主幹,也常對軍閥統治下的上層社會的黑暗有所揭露,往往帶有“譴責小說”的色彩。他一生所寫中長篇小說約110部,3000萬字以上。到了抗戰後,他創作的揭露國民黨反動統治的小說,顯示了進步的傾向。
在對封建複古派的鬥爭中,“五四”時期形成的新文化統一戰線內部各種成分的分歧、鬥爭,已經越發尖銳激烈了。胡適在當時思想戰線的論爭中,仍然發表一些批駁封建複古派的言論。但他一方麵指出章士釗“是一個時代的落伍者”,堅持白話文學的產生“有曆史的根據,有時代的要求”等。另一方麵又大唱“整理國故”。整理中國幾千年來豐富的文化遺產,本是一項意義重大的任務,但胡適的“整理國故”卻與封建複古派的“保存國粹”含有相同的意思。他說古書中錯誤舛偽,佶屈聱牙,所在皆是,青年人不能讀懂,“即使‘國粹淪亡’,亦非青年之過,乃老先生們不整理之過。故欲免‘國粹淪亡’之禍,非整理國故,使一般青年能讀不可!”同時,他的“整理國故”又是為了引誘青年人“踱進研究室”、埋頭故紙堆,以脫離當前現實鬥爭。他在《愛國運動與求學》一文中,重新宣揚易卜生主義,說在這紛亂的時代,不要跟人家亂跑亂喊,隻有救出自己,埋頭造就自己,才算盡了愛國之責。這些言論是與他當時政治上逐步與封建勢力妥協的行動一致的。
這樣,圍繞著“整理國故”問題,新文學戰線內發生了一場鬥爭。魯迅和文學研究會、創造社的許多作家都反對胡適的“整理國故”運動。沈雁冰指出,提倡“整理國故”是一種倒退,“遂引起了複古運動”。針對胡適給青年學生開出《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以數量浩繁的書目引導學生鑽故紙堆,魯迅在回答《京報副刊》征詢青年必讀書時,提出少看或不看中國書。因為“少看中國書,其結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但現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行’,不是‘言’。”成仿吾也指出胡適打著“科學”的旗號,其實“他們的方法與態度,不外是承襲清時的考據家。”結果不外“增加一些更煩瑣的考據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