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說表現革命失敗時的幻滅感或冒險情緒。但大震蕩很快過去,革命作家重新積聚力量,結集起來,單獨地打出了自己的旗幟。這樣,隨著左翼文藝運動的出現,新文學便進入了它的發展的第2個時期。
現代小說
新文學發展的第一期裏,短篇小說的成就是巨大的,但是缺少有分量的長篇小說。新的白話小說創作先從短篇開始也是很自然的,因為它的格式與傳統小說有更顯明的區別,寫作短篇更帶著“文學革命”的特點。但要充分反映一個風雲變幻的時代麵貌,非有鴻篇巨製不可。茅盾、巴金、老舍等在20世紀30年代創造了現代文學史上最優秀的一批長篇,這個現象是20世紀30年代文學比較“五四”時期和20世紀20年代有大的發展的重要標誌。在現代,任何國家或民族的文學,如果沒有優秀的長篇小說,將是一個重大缺陷,也難以躋身於世界文學之林。
在開創長篇小說繁榮局麵上,茅盾建立了重大功勳。“五四”以來,茅盾在譯介外國文學理論和創作以及開辟新的文學批評諸方麵,做了大量工作。托爾斯泰、左拉等外國文學大師的作品,都給他許多教益。他又親身參加黨所領導的革命活動,從事過實際革命工作。因此,在思想、生活、文學上都已有長期的準備,才能在20世紀30年代的文學創作中一鳴驚人。當他參加大革命時,他並沒有想到要寫《蝕》,那是“經驗了人生以後才來做小說”。他不僅開了“幻滅”主題的先河,而且還是三部曲形式的首創者。
《蝕》應當說是現代文學中最早的成功的長篇。隨著茅盾思想上消極悲觀情緒的逐漸克服,也受無產階級文學論爭的影響,在《蝕》之後,茅盾的創作有了變化。1929年他在日本寫作第二部長篇《虹》(未完成原計劃),描寫女主人公梅行素從“五四”到“五卅”運動這一長時期的思想經曆。梅受“五四”新思潮影響,為反抗封建婚姻而離開家庭,但她在社會上並未找到理想的天國,那黑暗的現實激起了她的憎恨和複仇的情緒。到此為止,梅的思想並未超出《蝕》裏的同類女性,不管她們的性格有多少差異。但當“五卅”的革命浪潮來到,特別在梁剛夫的幫助下,學習了革命理論之後,梅便踏上了通向理想天國之虹了。
《虹》的第一步還是踏在《蝕》之上,但它又邁出了第二步,當梅在“五卅”運動中走在南京路上,莊嚴宣告:“時代的壯劇就要在這東方的巴黎開演,我們應該上場,負起曆史的使命來”之時,她便加入了那“突變”英雄的行列。《虹》已經具有初期無產階級文學創作的某些共性。接著茅盾又邁出了第三步。這就是緊接著的兩個中篇《路》和《三人行》在缺乏生活體驗的情況下,他要表現革命鬥爭,給人物指明出路,結果收到的隻能是概念化的酸果。可以說這兩部中篇犯了初期無產階級文學創作的通病。
由此,茅盾得到了教訓:“徒有革命的立場而缺乏鬥爭的生活,不能有成功的作品”。這樣,既要堅持為人生的文學的有為態度,要在馬列主義的指導下正確反映生活,使作品發揮應有的社會作用,又要避免概念化的錯誤,茅盾覺得隻靠“經驗了人生以後才來做小說”是不夠的,還要加上“因為要做小說,才去體驗人生”的方法。他沒有把概念化的原因歸之於理論指導,而是盡可能地補救自己生活的不足。這就是他所歸納的:“一個做小說的人不但須有廣博的生活經驗,亦必須有一個訓練過的頭腦能夠分析那複雜的社會現象;尤其是我們這轉變中的社會,認真研究過社會科學的人每每不能把它分析得正確。”
這樣,馬列主義給了他對複雜紛繁的現實生活的洞察、縷析之力,使他的創作從中得益匪淺;重視生活體驗又使他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概念化。他終於寫出了現代社會分析小說的代表作、也是現代最重要的長篇《子夜》。1933年《子夜》的出版,成為當年文壇上的重要事件。瞿秋白甚至把1933年叫做“子夜年”。
1927年後理論戰線發生了一場中國社會性質的論戰。如陳獨秀支持的“機械派”,認為中國已是資本主義社會,封建關係隻是“殘餘的殘餘”。其目的在於以等待資本主義成熟再搞社會主義革命為由,取消當前的革命。“新思潮派”則認為中國仍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要把民主革命繼續進行下去。茅盾寫作《子夜》有明確的目的,就是通過描繪現實生活,說明中國不可能走上資本主義的道路,以駁斥托派的謬論。他的小說以馬列主義理論為指導,分析社會生活,但同時又是從生活出發,通過生活本身引出曆史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