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斥結束後,我問胤禛,能否送我一副此時觀測距誠最大的望遠鏡。胤禛欣然應允,命怡親王督造辦處置辦打造。
胤禛圈改著怡親王呈上來的樣稿,說:“現在知道,朕最疼的,還是清兒你了吧?”
“嘻,四哥一直都是最疼清兒呀。”我厚顏諂媚地笑著。
“年貴妃那裏,朕自有考量。”胤禛習慣了我無恥賴皮,沒多搭理,繼續道,“此前為了拴住年羹堯,朕沒少費心。如今年羹堯這隻鷹隼,倒是羽翼豐滿了,爪牙利銳了,拴不住了!而朕呢?輕易發落了他,必將落人兔死狗烹之口實!可西北的戰場還在繼續,狡兔還猖獗著呢!可這狗,真是不得不處置了。”
“所以揚其驕,眾人不能忍,便必將上疏於你,而後方顯你是不得已而為之、渡生斬罪的菩薩形象了?”
“可是也正因此,朕於年貴妃處,確有虧欠。”胤禛低眼,將鏡筒處的紋飾圈出幾片刪去以增加留白,“若不是朕為得到她兄長而臨幸她,她也不會為朕辛苦誕下三個阿哥,而兩個夭折於繈褓之中——這也是上天為懲罰朕造下的罪孽了。如今因年羹堯之事,朕必加倍優寵皇貴妃,方能讓天下得知,年羹堯是年羹堯,年貴妃是年貴妃。”
“那她要你不殺年羹堯,你也會答應?”
“不要認為朕的女人會這麼不知進退吧。”胤禛冷笑。“擬旨。”
“啊……是。”他正色,我亦肅容。剛才七扯八聊,這是要擬什麼旨啊?年妃加封?啊呸呸呸,千萬不要咒自己這事兒的旨居然出自我手。
“諭福建巡撫黃國材……”我長舒一口氣,而後聽他繼續道:“古帝王以豐年為祥瑞,而不以景星慶雲為祥瑞;以賢才為寶而不以珠玉為寶……故朕於老臣尤為珍惜,爾等各已宜加勉。”
黃國材這個人,我很遙遠的將來在做論文的時候曾經整理到過涉及他處理的事務,鹽?銅?其他礦?抑或是貿易?太過久遠我自己都記不清了。但依稀記得,他是那種雖然謹慎負責,任上也頗有作為,但仍需打一鞭子走一步的官員,尤其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心理,讓他雍正初年立場還是特別穩定,去年胤禛在他的奏折上就四個字進行了著重批點與加勉,這次的上諭,除去一般性的指示之外,無異於在年糕等黨派傾軋東窗事發之前,再給他一管定心劑,暗示他和各地督撫等地方大員們,隻有跟著朕,才有肉吃。
“清兒啊,看來朕複用蔡珽是沒有用錯啊。”上諭謄正後,胤禛轉而對我笑道。
我已習慣他話題快速切換,接口道:“嗯。”
“日月同天、五星連珠,連上蒼都能見證朕之睿舉。”胤禛繼續陶醉著。
“嗯。”我繼續點頭,抬手抽下一根玉簪,把燭心撥一撥,將火焰挑亮一點。
“所以朕,要再接再厲,勵精圖治,勤政親賢,絕不辜負上天垂憐和皇考的美意!”胤禛詞語一出,我方才暗自冷笑的心突然一僵,忽而柔軟下來。手一抖,火苗竄得老高。火星飄到折子上,引燃了一角。
我慌忙起身撲火,這可不成啊,養心殿起火……我也太不爭氣了,放著乾清宮大火不摻一腳來燒養心殿,太丟人了。心一急,袖子也跟著燃了。抓起硯台壓下去,桌上的光滅了,趕緊把袍子脫下來就甩在地上,跳上去踩滅。
胤禛顯然還沉浸在激越地情緒當中,沒有反應過來。待我重新燃起蠟燭時,映著他滿臉通紅地保持著之前的姿式,像興奮得個孩子。
燒著的是關於商議孝莊文皇後的暫安奉殿改建昭西陵的議程,明日將要拿去給張相他們討論。好在不是臣下的奏折,又是我所執筆,所以隻需重新謄寫一遍。隻可惜了一身過年才換的新衣裳。
“順便,跟衡臣說,思慮一下關於考官選拔之事。現在的考官,許多多年不從文,文章高下都不辨了!”
“嗻。”我應答著將議章收好,前往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