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從睡夢中驚醒之時,房門外剛剛響起一陣幽幽的鈴聲。在噩夢的餘韻刺激之下,十三在彈坐起來後,還在手忙腳亂地摸著自己的身體。
就像是在確認它們是否還存在那樣。
使勁撲騰了一會後,殘存的那一股心悸才緩緩褪去。回過神來的十三舒了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稚嫩的雙手,不禁出了會神。
“哥哥?”這時,身邊傳來了十七的細語。
“……啊,沒什麼。”十三握緊了雙拳,轉過臉為十七擠出了一個微笑說。
“哦。”十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緩緩撐起身子問,“到時間了嗎?”
“嗯。”十三下了床,一邊迅速地穿著那件掉色的黑袍一邊說,“不過應該是剛響第一次,別著急。”
話音剛落,房門外又傳來了那陣幽幽的鈴聲。響度不大,仿佛隻是某個人隨意地拿著一串鈴鐺在手裏搖晃那樣。
十七眼中積餘的最後一丁點困意,也在聽到這陣鈴聲後立即煙消雲散了。她也跳下了床,手腳並用地套起了和十三同款的黑袍。
待兩人都準備完畢,十三又叮囑了十七一句“出去之後不要隨便和自己說話”。然後,才打開了房門。
兩人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宿舍區”,此時正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從房門裏出來,無聲地向著一個相同的方向走去。
在十三激活了“回憶”之後,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時,就被莫名地威懾到了。
同行的全都是年紀和他相仿的孩子,放眼望去除了發色和身高有所差異外,這些孩子們沒什麼不同的地方。
這裏的“不同”,指的是規格上。
大家現在的目的地是梵獄的“操練區”。一路上,隻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哪怕到了現在,十三依然毫無緣由地覺得,這種場景實在太安靜了,靜的讓人發慌。
反觀十七,她就不如十三這般“矯情”。出門後,隨著瞳孔上的微光散去,她仿佛又變回了一隻人偶,悄無聲息地就融入了這片大軍中。
按照梵獄的規定,起床後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訓練。
集合在偌大的操場上後,孩子們便自主地站好了隊。待監察者一聲令下,他們就開始繞著最外圈跑了起來。
監察者的命令很簡單,隻是跑步而已,並沒有速度上的要求。而條例上的終點,則是將現有體力“完全”消耗。
當然,對於這些年幼且三觀不正的孩子們來說,他們是沒辦法對自身體力的極限做出準確判斷的。所以基本上,每個人都要跑到倒地不起為止。
隻不過,這些孩子們的體力都很好。以十三的標準舉例說明的話,如果隻是維持慢跑的速度做“有氧運動”,那麼哪怕是一直跑到中午,都沒辦法把他累趴下。
所以就結果而言,這些孩子們在監察者的指導下,還是用上了各自最快的速度,繞著這個約兩千平米的矩形空間跑了起來。
監察者的代號是“西”,是一位帶著半截黑色麵具的中年男人。待他走到操場中心的椅子旁坐下時,孩子們原本的隊形已經被拉散了。
跑在前麵的,大多都是女孩子。畢竟從年齡上來說,現在女孩的身體不僅更為強壯,同時也維持了輕盈。
隻是,跑得快並沒有多少優勢。
西先生坐下後先是伸了個懶腰,隨後從懷裏摸出了一顆小果子放在嘴邊咬了起來。按照以往的經驗判斷,在毫無外界壓力的情況下,最快也要半個小時以上的時間才會出現第一個將體力消耗殆盡的孩子。
他的工作之一,就是監督著這些孩子訓練。雖說在這方麵,這些孩子們也不太需要他費什麼心思。
梵獄裏的孩子,會在六歲開始接受這項訓練。而西先生所做的,也隻是對剛加入訓練的孩子們說明一下規則,之後便沒再操過心。
這並不是說西先生這個人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監察者,相反,他很重視這份工作。隻是這幫孩子在擁有著非常好的執行力的同時,又非常的無知。
他們連“偷懶”都不會。
所有人,都會按照吩咐,一直跑到維持不住重心,以奔跑狀態摔在冰冷的地麵上為止。
起初剛接受這份工作時,西先生在看到這種場麵時還會忍俊不禁地彎彎嘴角,心裏念叨著這些孩子們真是“耿直”。
不過時間久了,他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
至於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
而西先生的另一項工作,是記錄每個孩子的體能數據以及變化。如今梵獄裏參加這項訓練的孩子已經過半,如果不是這些孩子非常配合的話,將會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
“嗯……”西先生輕握著筆,目光一直凝聚在跑在最前方的女孩身上,低聲沉吟道,“十七……又變強了嗎。”
對於十七的數據變化,西先生還是比較感興趣的。大概在半年前,這個孩子突然就開始“鋒芒畢露”,不管是速度還是持久力都在時不時地刷新。就算是因為她現在正處於成長期,西先生還是覺得這種進步速度有些過快了。
畢竟,這些孩子還沒有在真正意義上開辟出自己的“脈輪”。僅憑意誌便能突破體力桎梏的話,放在正常世界之中,絕對會被當做武道的天才,被一群老頭子捧在手裏當寶。
不過,西先生自己是不太確信這種說法的。因為這些孩子別說“意誌”,他們連“自己”是什麼都搞不太清楚,要讓他們構築為自己施壓的人格,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所以對於十七的進步速度,饒是西先生有些莫名,最終還是歸類在了“人種差異”上,沒在她的成績單上多添筆墨。
和西先生預料的時間相符,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這支全速奔跑著的大軍便開始發生了減員。
一位男孩的身形剛開始有些搖晃,就因為慣性的緣故直勾勾地摔在了地麵上。
西先生神色一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奪步而出,一息的功夫便出現在了那位男孩身旁。他俯身扶起了這位男孩,檢查了一下他額頭上的創麵。確認無礙後,便拖著他走到了操場中間。
“坐下。”西先生鬆開了男孩的手,冷冰冰地說道。
男孩的呼吸很亂,身體從高速運作的狀態下瞬間轉為靜止,讓疲勞襲來得更為猛烈了。饒是如此,在聽到監察者的命令後,他還是硬撐著爬了起來,執行了西先生的吩咐。
西先生蹲下身,將右手放在男孩臍下的位置,等到他的呼吸有所好轉時,才一絲絲地將靈韻滲了進去。
“仔細感受。”西先生道,“試著去驅使。”
男孩聞言閉上了眼,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腹間的那股暖流上。
這不是他第一次受到靈韻的洗禮,他今年六歲多,已經接受這個訓練有段時間了。隻不過時至今日,他還是沒辦法完成監察者這條“試著去驅使”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