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中!你知道嗎?在這世界上,沒有真的憐憫與同情。我日來看見許多使我驚心的事情;我發現弱小者,永遠隻是為人所驅使,所宰割。前天我在公事房裏,看見一封信,是某國的軍官,給他侄子洛克夫的,他不知怎麼忘記丟在抽屜裏,那裏邊有幾句話說:‘我們不要吝惜金錢,我們要完成我們幫助弱者的勝利,我們應當用我們的誘引的策略,縱使驚人的破費,也應當忍耐著,如果我們得到最後的勝利,那末我們便可以控製整個的地球了。’

……這不是很真確的事實嗎?那末世界絕不是渾圓一體的,是有人我的分別的嗬!

曉中!我不願意無聲無色,受運命的宰割,所以我決然離開你們,來到這裏,但是這也不是我的駐足地,因為這些人都隻是傀儡,我如果與他們合作,至少要先湮滅了我閃爍的靈焰。

世界這時好像永遠在可怕的夜裏,四麵的槍聲和狼吼般,使黑夜中的旅人驚怖。曉中!我正是旅人中的一個!那裏有光明的路?那裏有收拾殘局聰明的英雄?……我到如今不曾發現,所以我隻在可怕的夜幕中,徘徊彷徨,……也許我終要死在這裏!

我近來也會運用手槍了,但是除了打死一隻弱小的白兔外,我不曾看見我的槍使第二個生物流血。……血鮮紅得實在可愛,比罌粟還可愛,玫瑰簡直比浸漬在那熱烈迷醉的鮮紅的血泊中。明天早晨我決定離開這裏,我不願聽這沒有犧牲代價的槍聲,雖然夜依然死寂得可怕!……我要將我的心幕,用尖利的解腕刀挑開,讓那靈的火焰,照耀我的前程。……不過,曉中!不見得就找到新的境地,也許就這樣湮滅了,仿佛沉屍海底,讓怒濤駭浪撲碎了,可是總比消極受命運的宰割,要光彩熱鬧得多。

一路上都是槍彈焚炙的死骸,我從那裏走過,雖然心差不多震悚得幾乎碎了;可是隻有這一條路,從這險惡的戰地逃出。……但這是明天的事,也許在這飛彈下完結了,也說不定。

今夜我虔誠的祈禱,萬一他們能夠覺悟,他們的環境是錯誤的,那麼我明天的旅行,至少是寂寞的,……但是現在差不多天將亮了,他們迷夢猶酣,除了殘月照著我的瘦影,沒有第二個同命的侶伴。

唉!曉中!……悚栗戰兢……可憐我愁煎的心懷,竟沒有地方安排了!”

我聽曉中讀完了梅痕的信,仿佛魔鬼已在暗中獰笑,並且告訴我說:“你看見小阜上的梅花嗎?……”“嗬!是了!梅痕一定完了!她奮鬥的精神,正和峻峭的梅花一樣,但是怎禁得住風欺雪虐呢?她終究悄悄的掩埋在一切壓迫之下了。”曉中聽了我的推斷,隻怔怔的對著那窮陰凝閉的天空噓氣。

但是一切都在冷森下低默著,誰知道梅痕的運命究竟如何呢?……第1章寂寞

妙蘿住在鄉間的別墅裏,仿佛新到一個絕人跡的所在,可是普通人必以為這是不可理解的事實。妙蘿的住室固然是在山巔的上麵,然而隻要打開四麵的窗子,也可以看見農夫們正俯著身子在割稻。有時也有幾個十五六歲的青年女子,她們頭上戴著竹篾編就的闊笠,閃爍在強烈的日光下,窈窕的身軀和臉蛋,雖然是被日光蒸得兩頰深紅,然而別饒一種康健的豐韻。她們幫著父母們作著工,有時她們也悄悄的退到鬆樹下喝點從溪裏舀來的碧瑩瑩的清水,有時她們也指著妙蘿的住房,不知議論些什麼。若果妙蘿也正俯在窗子上的時候,她們必仿佛希奇似的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