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跑考驗的不僅是體質和毅力,還有心態。雲逸一身短褐,按照武館師傅的囑咐調整呼吸,放空心思,不緊不慢地跟在隊伍中間。校場一圈大約一裏,八十裏路要跑八十圈,最後能堅持下來的注定寥寥。
一圈下來,雲逸看見父親雲霄的身影,父親沒像其他家長一樣呐喊加油,隻是默默地看著他,不驚不喜。隻因這一個眼神,他心裏一片踏實。心思空處,一幕幕幼年往事浮上心頭。
他們不是武陽縣人,父親雲霄的家鄉二十年前發生離奇天變,山崩地裂,城毀屋塌,凡人死傷無數,雲霄就是逃難來武陽縣的。他母親則是省城望族石家的嫡女,與逃難的雲霄相遇私定終身,被家族不容。雲霄見多識廣,很快謀到了武陽縣錢糧師爺的差事,因此夫婦倆也過了兩年恩愛日子。後來雲逸出世,石氏因受“天變”波及損了元氣,生產後氣血兩虛,血崩而亡。
這就是雲逸所知的身世,雖然母親早逝,但父親仍然深愛母親,亦讓他在遺憾之餘感受到了家的溫暖。他的童年也和其他孩子不同,從他會走路開始,父親便帶著他攀登附近的高山,寒暑不論,風雨無阻。十年下來,父子倆登臨險峰,踏平坎坷,走遍了附近幾國的名山大川,知道了無數奇人異事。
也是在這漫漫旅程中,雲逸知道了一個更加廣闊的地域,天元。天元是一片四麵環海的大陸,北部是崇山峻嶺,其中隱藏著無數妖獸。南部地勢和緩,由人類占據,分為十二洲。燕國緊鄰妖獸山脈,不過是“惠洲”北部一小塊地方。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世間存在一類更強大的人,修仙者。
妖獸山脈深處有大批修仙者坐鎮,他們這些凡人武士不過是在外圍防備一些漏網之魚。雲逸之所以想參加武舉戍邊,就是想去碰一碰仙緣。十年的跋山涉水讓他擁有了一顆強大的內心,他也想成為那些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仙人。心念及此,步伐更加堅定。
十幾圈後,隊伍漸漸分成兩節,前麵一節五、六人速度不變,後麵十幾人卻是越跑越慢,被前一隊人越甩越遠。雲逸心底一片混亂後漸漸清明,大家都在走的往往是一條死路,要想走得更遠,就要有自己的思想和決斷。一時間略有所明悟,毫不猶豫地和前麵五、六人繼續向前跑。
雲霄負手站在場邊,看到這裏緩緩點頭,轉身而去。其他家長卻仍在給自己的孩子加油鼓勁,更多的人則正指著場中的少年議論紛紛。能堅持到現在的人至少身體健康、心懷報複,不失為好的議親對象。尤其是幾個少女,有一副好身體自然容易生養,憑這股闖勁娶回去做當家少奶奶也不為過。
中午鼓響三通,縣試結束。雲逸名列前茅,林菲煙比他慢了一圈多,另外通過的還有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其他人全部落榜。這成績有目共睹,雲逸調勻呼吸隻覺得全身酸軟,正準備離開校場,眼前白影一晃,一個白衣青年飄然而至。
這人比雲逸高半個頭,膚質白皙,眉目俊俏,背著手微笑詢問:“小子,你根基紮實,今天表現得很好,可願入我擎天院。”
擎天院山長秦鬆先生是前朝國師,青年時中榜後掛印去尋仙緣,中年歸來開山收徒,文武並重,號稱燕國第一學院。雲逸一怔,不禁喜動顏色:“弟子願意,弟子拜見師父。”說著躬身作揖就要下拜。
“我不過山中執事,可當不起你師父。”青年微微一笑,抬手輕托,一股無形氣場拔地而起,硬是止住了雲逸的拜勢。
這一手神乎其技,至少說明眼前青年的修為以達“先天境界”。雲逸心中更加篤定,再施一揖:“大哥提攜之恩,小弟沒齒難忘。”
青年隻是微笑:“你先回去告與你父母知道,他們若肯,明日辰時來此,我帶你們回山。”說完拂袖迎向隨後而來的林菲煙。
其他人聽見這番對話,或是羨慕或是嫉妒,有的幹脆拉了自己剛下場的孩子湊上前招呼:“這位少俠,你看看我們家小虎,都怪我今天早上沒讓他吃飽,要不然這次也過了。”有人帶頭,其他人蜂擁而至。
雲逸同情地看了那位白衣少俠一眼,欣然回去報喜。雲霄似早就知道兒子過關,已經在“五味齋”訂了酒菜,正優哉遊哉地靠在院子裏抿著小酒,神情頗為愜意。雲逸趁老爹心情好,說出了去擎天院修煉的想法。本以為父親會猶豫再三,然後問東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