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初,諸位帝王基於曆史經驗和當時用人的需要,特別重視科舉製度,對促進文化繁榮起了重要作用。在宋學草創期與繁榮期比較活躍的幾位代表人物,如範仲淹,孫複、胡瑗、石介、蔡襄、歐陽修、周敦頤、王安石、張載、二程、三蘇等人,除了周敦頤景祐三年(1036年)20歲時即以其舅父向蔭補入仕,大概沒有應過舉外,其餘的人皆參加過科舉考試,其中不第者如孫複、蘇洵、胡瑗、程頤等人,有的還連續參加過好幾次。他們均非世家子弟,其一生業績,都是由個人自我奮鬥得來的。最早使他們獲得競爭意識的,便是廣開仕途、機會均等的科舉考試。
可是,另一方麵卻形成了重科舉輕學校的格局,忽視了興建學校培育人才,致使宋初83年間,官學停滯不前,縣學和鄉學的狀況與唐末、五代時期差不多。
程顥到晉城縣上任前夕,聽到了一個十分有趣而發人深省的故事:
那得從在朝廷做官的河東陝州夏縣(今山西夏縣)涑水鄉人、靠“砸缸”聞名於世的大學者司馬光說起。
當年,司馬光盤點了一下山西舉人與進士的名單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山西有很多人參加科舉,能夠中進士的卻是鳳毛麟角。
於是,他給當朝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要求增加山西中進士的人數。不意,司馬光的提議立刻遭到了朝廷大臣歐陽修的強烈反對,造成他這個不大合理的偉大構想終究沒能實現。
司馬光的提議雖然沒有得到恩準,但山西的教育現狀還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程顥調任晉城時,其父專門給他講述了這個發人深省的故事。
為此,程顥到晉城縣走馬上任後便帶著問題深入調查研究,終於摸清了縣情:這裏不僅是一個經濟窮縣,而且是一個教育十分落後的地方。之所以“幾百年無登科者”,就在於鄉學少得可憐。所以,他提出了治縣當“以教為本”的主張,並騰出手來抓縣學與鄉學的基礎建設。
他明確指出,不是這裏的孩提不聰慧,而是入學者很少,更沒有優才教育場所。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要治窮,得先治愚;學校是興邦治國之本,是養賢育才之地,是移風易俗之所。他認為,建校育才已經刻不容緩的地步了。
首先,對於沒有鄉學的鄉村,他采取官辦民助等籌資方式,在全縣或大興土木,或利用現有的祠堂或廟宇進行改造。通過三年的艱苦努力,全縣陸續建立了鄉校72所,社學數十所,實現了“諸鄉皆有校”,使學生都能就近上學,即使是“窮鄉曲巷”,也“時聞弦誦聲”。
接著,為保證鄉學的持續發展,他推行“學田製”,給鄉學提供經費來源。置學田的方式包括官撥、官買、官民合買、民買、民捐等五種。從而在全縣出現了教授斥資為學置田、鄉民捐錢買田贈學等多種方式助學。
對於師資缺乏,他采取下列四種形式解決:一是由自己或幕僚官職者擠出時間,親自到學校授課;二是自聘縣學教席,而非全由州府安排;三是學長亦擔任教學;四是縣學學職可由學生擔任,但必須通過考試才能獲取資格。他特別重視教育者自身的思想素質與業務素質,一旦發現不稱職的教師,他立即予以更換,防止誤人子弟。
教育是一項係統工程,必須從娃娃抓起、從家庭教育做起。為此,他采取未雨綢繆式的“養正於蒙”的方法狠抓幼兒教育。
這位幼年受到良好家庭教育的縣令,大膽地提出了與幼教相關的胎教方法。他認為應加強對孕婦的教化,因為孕婦的言行會直接影響胎兒的發育。至於幼教的重要性,他形象地比喻說,這猶如童牛頭上縛的一根橫木,就是為了防止它長大後觸人。同時,他特別重視對兒童進行嚴格而科學的高標準的教育,常常忙裏偷閑親自為孩子“正句讀”。有程頤《明道先生行狀》為證:
“諸鄉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而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教者不善,則為易置。俗始甚野,不知為學。先生擇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並“擇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去邑才十餘年,而服儒服者蓋數百人矣?”
在宋初的百餘年間,書院製度由興起而逐漸擴展,各地書院亦隨之陸續建立。這時的書院已成私家講學的主流,為民間之重要教育場所,不過因書院的數量不多和分布不均,很難滿足眾多士子向學的需求。在晉城仍有許多學子寄讀於山林寺廟之中。所以,在全縣基礎教育得到初步發展的同時,程顥又準備建立書院聚眾受徒,擬將寺廟中、鄉學中的優秀學生組織起來,通過因材施教,育其長、補其短,進行重點人才的培養。
盡管當時的部分著名書院,可獲得朝廷賜經、賜額及頒賜學田等多種獎勵。可是,新建的書院,是很難得到朝廷的資助的。所以籌建經費成了程顥的攔路虎。而辦書院又勢在必行,那麼書院又是怎樣建成的呢?
穿過千年時間隧道,當地流傳著這樣一段美妙絕倫的故事——
那天,33歲的縣爺程顥剛剛處理完當日的卷宗,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他伸了伸腰,但見威嚴的升堂大廳仍空無一人,縣衙門口的鑼鼓也是靜靜地躺著。他給師爺吩咐了一下後,決定與夫人彭氏一同前往白馬寺,以進香為名,請住持協助籌資興學。
誰料,他一回到家,夫人卻向他請教描繪丹青,讓繡出的蓮花呈現出“出淤泥而不染”的風骨。
對於蓮花,程顥再熟悉不過,便滔滔不絕的講解起尊師周敦頤的佳作《愛蓮說》,講到興頭上,程夫人道:“老爺,要不我們改日再到白馬寺求香,不妨我先給你描一幅蓮花圖何如?”
程顥一直忙於公務,好幾年未見夫人親手描繪妙筆丹青了。今日難得空閑,夫人又有如此雅興,便站在書案前,一邊親自為其展素、研墨,一邊觀賞夫人作畫。
但見程夫人優雅地舞動著手中的畫筆,首先勾勒出蓮花的輪廓,接著時而重彩,時而淡抹,不一會兒,一幅清水出芙蓉圖便躍然紙上了。
正當程顥如癡如醉地賞畫之際,一個毛頭小夥心急火燎地穿過府衙街,直衝縣衙後堂,與丫環小方撞了個正著,他氣喘籲籲的問:“快,快,快告訴我,老爺在哪兒?”
小方定神一看,原來是先生新近接收的弟子張格致,便沒好氣地說:“你不是整天跟老爺在一起嗎,怎麼倒問起我來了?”
張格致經常領教小芳的刀子嘴,隻好急不可耐地乞求道:“好姐姐,我有急事,快點告訴我吧!”
小方努努嘴,一字不說,張格致正準備向前跑去,被小方一把抓住,低聲道:“哎,老爺在內堂,夫人正在給老爺繪丹青,你可千萬不能去打擾他們!”
小方的話音剛落,張格致竟向內堂飛奔而去。推開內堂房門,便嚷道:“夫子,不好了!”
程夫人受突如其來的張格驚嚇,手中的畫筆掉到了紙卷上,墨汁潑灑了一案,即將收筆的丹青隻能作廢了。
“看你,鼻子上直冒熱氣,又有什麼事急在眼前了?”對於弟子的無禮,程顥卻和藹地道。
滿臉臊得通紅的張格致急嘴急舌地解釋道:“夫子,我……”,哽咽了一下,便跑到書案前,在程顥耳邊嘀咕起來。
“你瞧,他像是被獵人追趕的金鹿——總這麼慌裏慌張,毛腳毛手的。”程夫人招呼小方進來收拾桌案上的畫具與丹青,小方跟夫人小聲道。
張格致如釋重負地離開書案,兩眼卻直愣愣地盯著程顥,卻見他點點頭,爽朗的笑道:原來如此。隨後,便走進房間,取來畫具與紙卷遞給夫人。
張格致用餘光瞄了一眼程夫人,卻無意中看到小方嘴角帶著笑,正在瞪他,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這一幕被程顥看見了,他一邊幫夫人把紙卷在桌上鋪開一邊道:“鼻子上掛秤砣——有人抬不起頭了!”
“是誰抬不起頭呀!”說罷程夫人便向張格致望去,張格致趕緊昂首挺胸道。
話畢,程顥伉儷不禁爽朗地笑出聲來,張格致笑著跑出了內堂,小方緊跟其後。
鋪好紙卷,擺好畫具,程顥挽著夫人的手道:“再來繪一張妙手丹青如何?”
一晃到了秋天,漫天飄灑著黃葉。
程顥辦完公務,走出府衙,看到銀杏黃葉滿枝頭,看到槐樹的小而圓的葉片顫動、旋轉著落下,歇在行人的肩膀上,然後閉上眼睛,聽楊樹的枯葉“啪”的一聲脆響落在路麵上,又被人力車輪碾碎,散發著秋日特有的幹燥而濃鬱的氣息。
他被秋天的美景迷住了,不禁感歎道:能與春之旖旎相匹敵的恐怕隻有秋的燦爛,而秋的深沉和博大又遠非草長鶯飛的春天所能比擬。於是,他當即決定到街頭去體察一下民風。
縣城的街道不長,走到關口,望望天色還早,他便出了城。誰料晴日突變,飛舞的小雨輕輕落在臉上,滋潤到了心田。踏著鬆軟的鄉間小道,望著小道兩旁漫山的紅葉,還聽到遠處似乎有潺潺的水聲,程顥心情十分舒暢。
不一會兒,雨停了,天氣轉晴,月牙也悄悄掛上樹頭,清溪、碧山,在秋夜月華普照之下,格外疏淡清朗。月滿山中,白雲紅葉,此情此景,有一種物我兩忘的諧適。喧囂紅塵,在此刻被隔得很遠很遠……在寂廖空曠的夜色中,聽著清溪水流鳴濺,看著天空朵朵白雲掩映著森林怒放的紅葉,心境一片澄明悠然。這種遠離塵世,清淨疏遠的愉快,豈不是在都市叢林中久呆以後,由衷的渴望!繼而他詩興大發,信手拈來一首描繪秋天景色的《秋月》:
清溪流過碧山頭,空水澄鮮一色秋。
隔斷紅塵三十裏,白雲紅葉雨悠悠。
“夫——子——!”程顥正沉浸在醉飄飄的詩境中,張格致一溜煙地跑過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並埋怨道:“夫子,您到郊外來玩,怎麼不帶上我呢?”
莫看張格致年僅十二三歲,父母早亡,但他才智聰穎,程顥視為己出,收其為徒半年來,張格致進步神速。
“唰”的一聲,張格致撥出寶劍,在朦朧的夜色下揮舞起來,刀光劍影隻可惜缺少一個對手。寶劍是父親臨終時傳給於他的,夜晚出行他一般都會帶上。
程顥搖搖頭道:“格致,我看了一下你的劍術招數,大有花拳繡腿之嫌,看來還得請一位武藝高超的師傅點撥點撥了;我的武術就是小時候一位武舉人教的,受益終生。來,我先教你幾手!”
張格致與程顥對練了一會兒,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晚,他們便打道回府了。
在回家的路上,程顥不停的回頭環望四周的風景,說道:“這裏真是一個修身養性、習文練武的好地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