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和氣純乎純矣,烈日秋霜正者正也。”
這副對聯是對二程的個性概括性描述。所謂“純”、“正”是賜諡程顥為“純公”,程頤為“正公”。“春風和氣”說的是大程子程顥,他講學時,和顏悅色,與師生們相聚一堂,自由討論,妙趣橫生,魅力無窮,被弟子們稱之為“如坐春風”;而小程子程頤的教學則注重師道尊嚴,他莊重嚴肅地坐在堂上,也要求學生畢恭畢敬地聽他傳道,否則,你就會嚐到他“烈日秋霜”的厲害。
“程門立雪”的典故就發生在程頤與弟子楊時身上。
不過,早在1081年,楊時是拜程頤的哥哥程顥為師的。程顥多次對他進行麵授和函授。
當時,二程兄弟的直傳弟子有很多,較有名的有80餘人,而其最得意的門生是“程門四先生”:楊時、呂大臨、謝良佐、遊酢。
那天,二程兄弟在伊皋書院專門談及了楊時之求學情況。程顥首先說:“據我所知,楊時比你小整整十歲,他於皇祐五年(1053年)出生在南劍州西鏞龍池團(今福建將樂縣北門)的龜山下。係漢太尉楊震後裔,祖籍陝西華陰。其支派始祖楊榮,乃唐末鏞州(今將樂)司戶,因其以此為家,後世子孫繁衍,分布於將樂、明溪、順昌、南平及福建省內各地,楊時為楊榮五世孫。”
“我曾聽弟子遊酢、也就是楊時誌同道合的同鄉摯友說過,楊時自幼聰明過人,受學於將樂及邵武一些名士之門。他常常就一些問題與學者秉燭夜談,什麼事情他都好刨根問底,而且反應機敏,口齒伶俐,長大後專心攻讀經史,終於功成名就。但他戒驕戒躁,仍然孜孜不倦地在學海遨遊。”程頤說。
“遊酢所說不假。有一次,一位青年學者前往楊家拜訪,見這位熙寧九年(1076年)及第的進士仍然聚精會神地伏案博覽群書,衣服胳膊肘那地方都磨破了,便好心相勸,希望他注意勞逸結合,保重身體。”
“那他是怎樣回答對方的呢?”
“楊時卻對他說:‘我兩肘不離書案三十載,方覺學問有所長進;學如逆水行舟,我如若放鬆自己,勢必落伍矣!安敢有絲毫的懈怠!’”
“的確,楊時跟一般文士不同,他淡泊名利,幾次放棄了做官的機會,一心致力於理學研究,渴望達到高深的境界。在元豐四年(1081年),他雖然受任徐州司法。但他聽說你住在穎昌(今河南許昌),便毅然決定棄官不就,千裏迢迢前往穎昌拜你為師。”
“我記起來了。當時還是在弟子遊酢的陪同下,楊時以弟子禮前來見我的。似乎弟子謝顯道也在場。”
“不錯。曾記否?他受學後,你見其悟性過人,又彬彬有禮,曾稱讚曰:‘楊君最會得容易。’”
“如此美好一瞬,早已銘刻在我的腦海裏了,豈能忘卻?在他學成辭歸之日,我們不是都對他寄予了厚望嗎?在為其送行時,我還滿懷信心地讚歎曰:‘吾道南矣!’”
“是的。我曾在楊時送給你審定的《龜山語錄》中,清楚地記載道:明道在穎昌,先生尋醫,調官京師,因往穎昌從學。明道甚喜,每言曰:‘楊君最會得容易。’及歸,送之出門,謂坐客曰:‘吾道南矣’。先是,建安林誌寧,出入潞公門下求教。潞公雲:‘某此中無相益。有二程先生者,可往從之。’因使人送明道處。誌寧乃語定夫及先生,先生謂不可不一見也,於是同行。時謝顯道亦在。”(《程氏外書》卷十二)
程顥呷了一口茶繼續說:“到了元豐五年(1082年),楊時曾兩度寄書於我,詢問《春秋》中的有關問題。我曾以函授的形式一一予以解答。”
“對了。也是這一年,我上書太尉文潞公(彥博),希望將洛陽城南十公裏處——龍門山勝德庵上方寺附近的‘荒蕪無用之地’,撥給我們作為學田,以供著書講學之用。”
“文潞公欣然把自己在伊川鳴皋之莊園贈給了我們。”
“是呀,我們在文潞公所贈的莊園上建立書院,正房5間為講堂,東西廂房各3間,是弟子居住的地方,大門一間,還有你題寫的匾額‘伊皋書院’(現為伊川書院)四個大字。”
“我們招收生員後,通過講易經、授理學,求教者日夕盈門,名儒雲集。伊皋書院一躍成為中原三大書院之一。”
“就是這年冬與次年八月,弟子劉絢(字質夫),先後兩次專程以師禮來見。”
“是的。劉絢此間分別在《戍冬見伯淳先生洛中所聞》與《亥八月見先生於洛所聞》(《二程遺書》卷十二、十三)的送審稿中,也清楚地記載了兩次受學的詳細經過。”
後來,盡管宋徽宗下詔禁止程頤進行教育和講學,否則,“委監司舉察,必罰無赦”。但程頤仍然堅持在伊皋書院講學,有的學子慕名自千裏外趕來拜師求學。
當曆史的車輪進入元豐八年(1085年)夏,程顥被宋哲宗皇帝召為宗正寺丞,可是,還沒等到弟子楊時前來為先生餞行,他就作古了。
楊時頓時感到特別悲痛,發誓要把先生的理論發揚光大。為了掌握理學的精髓,他決定再度北上洛陽,拜程頤為師。
元祐八年(1093年),楊時在好友遊酢的陪同下,不辭辛苦,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來到洛陽,天已經黑了,他們在一家小店住下。當晚,楊時和遊酢很晚才睡,把需要請教的幾個問題整理出提綱,寫在紙上,第二天,他們沐浴後,換上整潔的衣裳,奔伊皋書院而來。
一路上,刮起了大風,很快又飄起了鵝毛大雪。
洛陽城外,茅屋竹窗深鎖,柴門輕閉,四周靜寂。天空壓抑得像有厚重的棉被裹住胸口,寒冷凍僵了楊時的手腳。
他們趕到伊皋書院程頤的住所時,正巧程頤在案頭打盹。楊時和遊酢就恭恭敬敬地站在窗下,沒有貿然上前推開半掩的屋門,隻是恭立門口,靜候屋內小憩的老師程頤醒來。
紛飛的雪花,打在楊時的臉上,堆滿了頭巾,鋪白了原野。他們倆凍得全身哆嗦,卻連跺跺腳都不敢,生怕驚動了先生。
遊酢實在凍的受不了,認為自己已經是“老童生”了,幾次想叫醒程頤,都被楊時阻攔住了。楊時對他說,如果你是一個人前來,我不反對,你今天是應我之邀,對先生必須像當年劉備聘請諸葛亮三顧茅廬那樣的謙恭態度。
風越刮越急,雪越下越大。
不知過了多久,當大雪已經漫過腳踝的時候,程頤才慢慢醒來,他的聲音從門內傳向門外:“天色已晚,弟子還沒走麼?”
當他推門出來,頓時愣住了:卻見兩個弟子雙腳早已深埋雪中,立成雪人。
程頤被弟子誠心求學的精神深深打動,忙把他們請進屋裏。親自給他們拂去身上的雪花,倒熱水為他們暖身子。
從此,程頤讓楊時在伊皋書院中求學,並將自己畢生所學,毫不保留地教授給他們,並希望他們宣傳與推廣理學上大有作為。
楊時和遊酢則不驕不躁,尊師敬友,勤學好問,潛心研究,後來都成為厚學之士。
與此同時,楊時、遊酢還不負恩師的重托,以振興理學為己任,楊時選擇了武夷山做為他們傳播理學的寶地,在武夷山合力開辟了八閩理學的先河。相繼創辦了薦山書院、豸山草堂和皖山書院等。在繼承二程理學的基礎上,還形成了獨家學派,世稱“龜山先生”。
楊時一生著作頗豐,其傳世之作有《校正伊川易》、《三經義辨》、《列予解》、《經筵講義》、《辨學治說》、《四書解義》、《周禮》、《毛詩辨疑》、《楊龜山先生集》42卷、《龜山語錄》、《二程粹言》、《春秋孟子義校正》等。
遊酢則於元符二年(1099)在武夷山五曲接筍峰下築水雲寮,作為著述立說之所,撰《易學》、《詩二南義》、《論孟雜解》、《中庸義》、《遊廌山文集》等。正是楊時、遊酢“載道而南”,虔誠授業解惑,終於把理學吹得震天價響,“一時學者翕然從之,尊為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