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程門立雪”,理學接力道南行(2 / 3)

楊時在傳道授業的同時,還效法程顥的哲理詩筆法,在武夷山吟詠了《遊武夷》、《武夷紀遊》等詩篇。其代表作長詩《遊武夷》淋漓盡致地描寫了武夷山水的神奇、傳說的詭譎,並敘述了歸隱武夷的經曆,還巧妙地深寓著理學的玄機。長詩是這樣開始的:

函關崎嶇走秦鹿,天下共逐爭群雄。

扶雲翻空折鼇足,黔黎竄伏如寒蛩。

武夷山深水清泚,避世合有高人蹤。

長詩從秦末群雄角逐中原,高人雅士避禍武夷等虛構情節談起,然後逐步展現這座名山擁有的新特景觀:九曲清溪,亭亭玉女,玄妙的道觀,清徹的井泉盡在他筆下——

龍泓東注海波湧,玉女翠擁秋雲鬆。

赤霄真骨寫虛壁,通泉凡筆慚非工。

楊時對武夷簡直入迷了,他對山中特有的景觀、經過了3000餘年風雨侵襲依然無恙的百餘具架壑船棺,加以重筆渲染:

藏舟浮梁跨絕壑,隱見似與天河通。

當時雞犬不複見,空岩依舊煙霞籠。

不僅如此,曆代學者還將楊時的接力棒代代相傳。創建於北宋政和元年(1111年)的無錫東林書院,正是楊時長期在此傳播理學,使之成為著名書院。他在東林講學前後達十八年之久,培養了一大批學者。他不僅是問學的直接開創者,而且對南宋理學的其他派別也有很大影向,故而後世理學家稱其為“南渡大師”。

到了明萬曆三十二年(1604年),曾任吏部考功主事、員外郎、文選司郎中等職,後因“忤帝意”被削職返鄉的明代無錫“東林八君子”中的領銜人物顧憲成,發起修複東林書院,與高攀龍、錢一本等定期在此講學和集會。規定每年一大會,每月一小會。“講習之餘,往往諷議朝政,裁量人物。”

顧憲成才華橫溢,與其弟允成皆主程朱之學,各地學者、名士紛紛慕名赴會,一部分在職官吏如趙南星等也“遙相呼應”,“東林黨”由此得名,顧憲成也成為東林黨領袖之一。

明熹宗時,閹黨專政,宦官魏忠賢借機打擊東林黨。天啟六年,東林書院被拆毀,不少東林黨人也遭到迫害。明崇禎二年,皇帝下令為東林黨人恢複名譽,並詔修東林書院。顧憲成著有《小心齋劄記》、《涇皋藏稿》等,後編成《顧端文公遺書》共16種。他在城區東林書院講學時所作的“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這副心懷遠大抱負之名聯,被廣為傳誦,成為許多學人、誌士的共同心聲和座右銘。

宋室南遷後,文化中心也隨之南移,二程的弟子將洛學流傳推廣到南方。其中對正宗洛學南傳起重要作用的就是楊時。楊時在武夷山與寓居武夷山麓五夫裏的胡安國及其子侄胡寧、胡寅、胡宏、胡憲,以及劉勉之等名賢切磋學問,交往甚密,並經常相邀遊覽武夷山。他們切磋學問之餘,經常相邀遊覽武夷山。

他是這樣描繪舟遊九曲的情景的:

我來秋杪月既望,尚有幽菊埋榛叢。

天容洗淨雨初霽,雲幔四卷清無風。

掀篷進棹窮異境,注目想見流殘紅。

舟遊尚未愜意,索性杖履作聖山遊,此時適逢北宋朝廷遣使在武夷山衝佑觀投送“金龍玉簡”,藉以祈求國富民強。楊時睹此盛況,又聯係到傳說中仙凡共樂的幔亭盛會,心中深感未被朝廷所重用,辜負了自己的才學,不禁獨自嗟老歎病,歸隱武夷之念油然而生。他寫道:

回舡杖履躡幽徑,鬆竹窈窕環琳宮。

翠琬溫辭耀華袞,金榜大字纏蛟龍。

自憐病骨掛塵網,幔亭高會何由逢。

解衣歸臥釣磯畔,仰看明月穿疏蓬。

這是一幅絕妙的楊時歸隱圖。

作為二程高足,楊時則將《中庸》著意標出,認為“《中庸》之書,蓋聖學之淵源,入德之大方也”。(《龜山文集·中庸義序》)《龜山先生年譜》載:

“熙寧以來,士於經蓋無所不究,獨於《中庸》闕而不講。餘以為聖學所傳,具在此書,學者宜盡心焉,故為之訓傳。藏於家,初不以示人也。”

楊時對自己所撰的《中庸義》也非常看重,認為是他推進洛學的重要工作,他在《中庸義序》中講:“追述(二程)先生之遺訓,著為此書,以其所聞,推其所未聞者,雖未足以傳先生之奧,亦妄意其庶幾焉。”

楊時以為,從一己之修身,到治國平天下,都有規則可循,“而皆以誠意為主”。(《宋元學案·龜山學案》)因此,所謂格物在反身而誠,是在誠意。楊時強調:“苟無誠意,雖有其道,不能行。《中庸》論天下國家有九經,而卒曰:‘所以行之者一’,一者何?誠而已。”(同上)

楊時逝世後,他的弟子與學者紛紛以不同形式悼念一代理學大師。與他同代的學者謝應芬在一首紀念他的詩中說:“卓彼文靖公,早立程門雪。”後人就用“程門立雪”這個成語典故,來讚揚那些為求學師門,誠心專誌,尊師重道的學子。

楊時的另一大貢獻就是培養了一代南宋理學家、教育家、學界稱之為白水先生的劉勉之和羅從彥(字仲素)。

劉勉之以鄉貢入太學時,蔡京禁元祐書,伊洛之學不傳。劉與鄉人胡憲秘藏和傳抄程氏之書,並潛心研讀,後辭離太學,拜理學家楊時為師,築草堂於故鄉崇安五夫裏讀書吟詩,耕耘自給,淡泊功名,與胡憲、劉子翬講學論道、研究理學,講學武夷山中,各地學者接踵而至。

羅從彥的弟子朱鬆臨終時,囑咐兒子朱熹拜好友劉勉之、胡憲、劉子翬為師。劉勉之著有代表作《草堂文集》等,他不僅傾心教育朱熹,並以女妻之。

朱熹19歲中進士,24歲赴泉州同安任主簿時,路過南平,拜訪了其父生前好友、羅從彥之弟子、學者、理學家、教育家李侗。初出茅廬的朱熹竟大講自己有關佛學的心得體會,以炫耀自己近十年來出入老佛的全部成績和感受。但李侗對他“懸空理會”的“無限道理”並不稱許,勸朱熹好好看儒學的聖賢書,說是“道亦無幽妙,隻在日用間著實做工夫處理會,便自見得”。當時,朱熹“心疑而不服”,但思想上已經開始有了轉變。

從紹興二十三年(1153)到紹興三十二年,朱熹曾4次到劍浦拜訪李侗,登門求教。李侗也曾於隆慶元年(1163)兩度到崇安五夫裏紫陽樓看望朱熹。朱熹因此在思想上實現了從主“悟”到主“靜”,而後主“敬”的轉變,並逐漸構建起理學的思想體係。

正是朱熹以二程學說為本,兼取諸家之長,最終集理學之大成,完成了對舊儒學的改造。

這樣,自二程到朱熹經過眾多弟子的傳播和發揮,終於形成了一套龐大的、具有比較嚴密邏輯的新儒學思想體係,被稱為“程朱理學”。

南宋寧宗末年,統治者開始尊崇理學,程朱理學取得正統官學地位,成為取代漢以來傳統舊儒學而占統治地位的思想。理學中的“心學”一派,如“陸王心學”,基本上導源於程顥的主觀唯心論思想。自北宋至清末,理學在中國思想意識形態領域占據統治地位達700餘年,這都和二程有著直接的聯係。《龜山學案》中是這樣評價程顥說楊時“道南”的:

“三傳而有朱子,使此道光大,衣被天下,則大程‘道南’目送之語,不可謂非前讖也。”

不僅如此,楊時的名聲還遠播海外,宋宣和年間,傅國華出使高麗,高麗王問龜山先生今在何處?蔡京為收買人心,特薦其為邇英殿說書。金兵包圍汴京時,楊時任國子監祭酒,儼然已為學術泰鬥。

此外,在理學南傳方麵,17歲入太學就受二程洛學影響的二程門人胡安國(1074一1138年,諡文定)的貢獻亦很突出,學者全祖望稱:“南渡昌明洛學之功,文定幾侔於龜山。蓋晦翁、南軒、東萊皆其再傳也。”(《宋元學案》卷三十四《武夷學案序錄》)清代學者在考察經學史時說:“言《春秋》者莫眾於宋人。”而在宋代《春秋》學中,又以《胡(安國)傳》最為符合理學準則,故元、明、清三代科舉考試皆以之為本。《春秋傳》是胡安國最重要的學術成果,其特點是繼承自孟子至孫複、程頤的儒學傳統,力倡“《春秋》大義”,強調儒家綱常禮教,突出“尊王攘夷”的正統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