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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後,安致遠開始在他的筆記本電腦上,整理即將發表的論文。
由於槍擊事件,會議沒有完整參加,但他的研究成果已舉世矚目,不計其數的生物公司、實驗室,甚至各國的基因研究基地紛紛向他發出合作邀請。此後的日子,他將會更加忙碌。
但眼下,他隻是全身心地沉浸於工作中。
蒼朗也在工作。
他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擦拭隨身攜帶的□□和□□,而後閉上眼,將槍支轉瞬間拆卸成一堆細小的零件,再摸索著,用更短的時間把桌上的零件重新組裝起來。
他的動作驚人地嫻熟靈巧,而又專注無聲。
房間一片寧靜,仿佛隻有兩道輕緩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微波的海麵一樣溫柔漾動。
如此靜謐,又如此諧調。
完美得像要永遠延伸下去。
口袋裏忽然震動起來,蒼朗手上動作一頓,皺了皺眉。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號碼,起身走進臥室。
安致遠敲打鍵盤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停滯。
刻意壓低的語聲被牆壁擋去大部分,仍依稀滲透過來。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有些事你不明白……不是這個原因……我已經決定了,你再罵也沒用……我知道她不好過,你多看著她……她嫁給我不會快樂的,隻會更加勉強自己……林迦,她要的東西,我給不了……”
安致遠用手掌捂住了嘴,像是害怕什麼東西會從喉嚨裏湧出來。
他睜大眼睛,如僵硬的石雕般一動不動。他想他已經完全明白了“沒有婚禮”的意思,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這三個字就在唇齒間翻滾,躍躍欲出,他不敢鬆開手掌。
蒼朗取消婚禮,拒絕唾手可得的幸福,是因為……安致遠嗎?不,這個答案對他太過憐憫,在一次次的彷徨失落與自我厭惡之後,它會把他隱秘的企盼送上巨大喜悅的雲端——可若再次摔落地麵,他承受不住。
他會粉身碎骨。
他麵色蒼白地看著從臥室裏出來的男人,如同怔視為他下達終審判決的法官。
蒼朗微愣,快步走近,半跪下來仔細看他的臉色,“哪裏不舒服?想吐?”
安致遠搖頭。
蒼朗把他的手從臉上拿下。他的動作輕柔而關切,安致遠無法拒絕。
“……為什麼?”不受製約的話語終於出口,“為什麼不結婚?”
蒼朗的肩膀向後搖晃了一下,似乎要避開某種與理智為敵的誘惑。
安致遠咬牙。
事到如今,他已無路可退。
他微微瑟縮的指尖爬上對方英毅的臉,摘去那副阻擋眼神深入的墨鏡,強迫自己不準轉移視線:“為什麼要回來?”
蒼朗用他全部定力壘起來的警戒線,在他鬱麗的靛藍色眼睛中,幾近潰決。
他開口,聲音沙啞:“你想知道?”
安致遠抽了口氣。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便無轉折餘地。也許你會發現原來熟悉信任的人,麵目異常可憎。”
墨鏡掉在地板上發出輕響,安致遠雙唇顫抖:“讓我看清真相……”
蒼朗緩緩覆上他死扣著桌角的手,五指箍緊,帶著一種決絕而火熱的力度。
他輕微抽動了一下嘴角的肌肉,然後——
門鈴響起。
單調刺耳,聒噪不停。
蒼朗猛地起身,“我去開門。”
安致遠發出了一聲無法形容的輕歎。
不速之客在房門打開的那一刻有些驚訝,隨即挑出一個尾音上揚的語氣詞:“哇喔~~”
蒼朗職業性地審視這個嘴唇和眼圈閃閃發亮的年輕女孩,吊帶小背心和迷你短裙,袒露在外的大片性感的巧克力色肌膚,以及視覺效果頗為驚悚的細高鞋跟——這是什麼,一個辣妹?
“你打算一直讓我站在門外嗎,酷哥?”女孩翹起豐滿迷人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