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學人研究(1)(2 / 3)

王瑤先生一直關心著我們這支研究隊伍的建設,對年青一代的培養,更是不遺餘力。我們這一代學者大概都不會忘記1985年在萬壽寺現代文學館舊址召開的第一屆創新座談會,那次會議,對我們的成長,以及後來整個學科的發展,都是起了重要作用的;而這次會議就是王瑤先生與當時學會的領導人所倡導與主持的。王瑤先生抱病出席了開幕式,並且作了語重心長的講話,他指出:“現代文學的研究隊伍和我們學科一樣,也是相對年輕的。當然,就年齡構成來說,也仍然可以分為老、中、青三種人。由於經曆、素養等方麵的差別,這三種人是各有長處和不可避免的曆史局限性的。在研究工作中,應該充分發揮各自不同的優勢和避免自己的弱點,在學科建設方麵發揮不同的作用。這些年來,我們研究隊伍中這三種人總的說來,是比較團結,協調得比較好的,這也是我們研究工作進展比較順利的一個原因。我們應該珍惜這種團結、協調的局麵。”他更為強調的是,“近年來我們已經湧現出了許多有才華的青年研究工作者,他們思想活躍,富有時代敏感,勇於接受新鮮事物和打破舊的框框。因此充分發揮中國現代文學史論們的優點和潛力,對於這門學科的建設是至關重要的”。時隔二十年,我們今天重溫這番講話,仍感到十分親切,仿佛再次親聆:講話所強調的“老、中、青三代人的團結、協調”與“重視學術後備力量的培養”的原則,依然應該是我們今天進行學科隊伍建設的指導方針。

學術清醒

除了組織工作之外,王瑤先生更以他的遠見卓識與學術品格深刻地影響著、引領著80年代的學術研究。其中我感受最深的有兩點。

首先是幾乎在每一個學術發展的關節點上,他總是在最關鍵的問題上,以他的深謀遠慮與豐富經驗,及時地對沉湎其中跳不出來的後輩學者給以提醒與忠告,表現出難得的學術清醒。

我這裏舉幾個例子。比如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學科重建的初期,人們迫切地希望從學術研究的封閉狀態中突圍出來,對剛剛介紹進來的西方漢學表現出極大的熱情;王瑤先生對此是充分理解的,他在《關於現代文學研究工作的隨想》裏,就強調了“加強國際文化學術交流”的重要,肯定對國外漢學研究的“長處”的“學習與借鑒”。但他同時也敏銳地發現了這樣的正常的國際學術交流很快變成了“西方漢學熱”———在我們這裏什麼事情都會發展為一種“熱”,對這樣的“中國特色”,王瑤先生這一代學者是深有體會,而對之保持高度警惕的。於是,他也就及時地抓住了當時還處於萌芽狀態的一些值得憂慮的傾向,指出:“有一些人一方麵出於對國內研究現狀的不滿,一方麵也為國外某些研究方法和論點的新奇所眩惑,認為他們的一些論著表現了研究工作的現代化,代表了這門學科的學術研究的國際水平”,因而自覺不自覺地將“學習與借鑒”變成模仿與搬用,以西方漢學作為追求的目標與學術評價的標準,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就是“與國際接軌”吧。針對這樣的傾向,王瑤先生提醒學界對西方漢學應該有一個“分析”的態度,對其“長處與局限”都要有恰如其分的清醒的認識。並由此提出了國際學術交流中應“立足於自己的研究”,保持學術獨立自主性這樣一個重大的原則問題:“我們讚成展開廣泛的文化學術交流,以便互相學習,促進學術研究的發展,但我們必須首先立足於自己的研究。我們是中國學術研究的清醒與堅守:王瑤的意義7現代社會變革和文學發展的參加者或見證人,中國現代文學是產生在中國的土壤上的,我們有責任對之作出科學的研究和評價,並把我們的研究成果介紹給國外的學者。”———經過此後二十年中國學術(不隻是現代文學)發展的風風雨雨,今天,我們大概多少能體會王瑤先生當年這一番告誡的深意了。

80年代另一個曾有很大影響的說法,叫作“中國文學應走向世界”。王瑤先生對此並無異議:“中國文學當然應該走向世界,在彼此相互借鑒和交流中提高自己的藝術質量,並以富有民族特色的優秀作品豐富人類藝術的寶庫。”但他同時提醒注意:“不僅人民的生活與心理狀態有自己民族的特點,而且文學是語言的藝術,而語言又是同本民族的思維方式和感情表達方式分不開的,不能設想文學的走向世界可以同‘虛假的普遍主義和世界主義’等同起來。”王瑤先生還提出了這樣的追問:論者是怎樣理解“世界”的?他發現:“有的文章縱論20世紀的世界文學思潮,筆觸遍及世界諸大洲的眾多國家,但並無隻字涉及社會主義,就不能不說是重大遺漏,而且是一定會影響到作者的總的概括與論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