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神羅需要一些送死的小雜兵作掩護,這樣特種兵才能完好無損地進入敵人陣地。那次他沒去,傑內西斯和安吉爾去了。
“我回來的時候還在下雪。戰壕裏的屍體都被雪掩埋了。他們分辨不出誰是誰,有些是見習兵,還沒拿到軍牌呢。”傑內西斯一邊啃蘋果,一邊說。
“神羅的規矩就是這樣。”安吉爾說。
“這一套規矩確實殘忍。他們連螻蟻都不如。一個迫擊炮下去,人就跟散彈花兒一樣四分五裂了。”
“不過,說到底,這也是他們自找的。每個人都想當特種兵,可事實上,能成功晉級的人掰著指頭都能數得過來。”他又補充道。
“遊走在生死線上,並能取得平衡的人,才能享受所謂的夢想。”安吉爾麻木地看著窗外。米德加的陽光就和平日一樣溫暖舒適。
那次小兵們比特種兵先出發,晚回來。紮克斯順著安吉爾的目光遠遠望去,並沒有小兵回來的跡象。愛麗絲仍然推著他的手工小車在路上賣花;牛奶店的老太婆沒什麼生意,打開奶瓶自己喝;一盞路燈好像走錯線路,正在陽光下兀自亮著;紅色的瓦片閃閃發亮……一切都很正常。
紮克斯不太喜歡這樣的正常。他記得那一天,他覺得所有的正常都不夠正常。
他很焦慮,於是跑到郊外,在路邊的小酒館裏坐著。坐了一整天,直到頭頂有了風,運輸飛船轟隆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樹林裏的葉子啪嗒啪嗒相互撞擊,響個不停。
他覺得自己喝醉了,他跑得飛快,周圍深綠的樹林、棕紅的泥地、還有那些飛來飛去的鳥,也轉得飛快。一會兒在左邊,倏忽間就到了腳底下。他不顧一切地跑,直到死,都認為那是他短暫的一生跑得最快的一次。
他到達停機倉的時候,巨大的倉房還沒來得及亮燈,背光處黑洞洞的。他站在門邊,在停機坪上,看士兵列隊出來。他們向他致意。有些人摘了頭盔,有些人沒摘。紮克斯試圖從膚色判斷這都是誰。沒有人叫他的名字,跟他多站一會兒,同他像朋友一樣聊聊天。
怪隻怪神羅讓薩菲羅斯當了招兵廣告的封麵人物,他想。了無生氣的小兵排列整齊,魚貫而出。依舊沒有克勞德的蹤影。紮克斯覺得嗓子噎得難受,心跳很重,也難受。隨後便聽到有名士兵吼了一聲,“等等,這兒還有個傷員呢!”
飛行過程中,克勞德因為發燒和暈機而感到惡心,讓人扛著到了洗手間,吐個不停;而後就被人忘了。他倒在裏麵,直到被收拾機艙的人發現。
紮克斯用最大的仁慈和令人恐懼的溫柔對負責照料克勞德的醫療兵說:“謝謝你的照顧,他是我的朋友。”
粗心的的醫療兵看著這位1st,豪豬一樣的黑頭發,強健的體魄,他道歉說:“對不起。”一麵迅速地檢查克勞德的傷處。
紮克斯走過去,抬擔架的士兵自覺的走開了。他們看到這位被稱為最快樂的1st皺了眉,按照醫療兵的指示,小心翼翼地讓小兵克勞德翻身側躺。
當克勞德意識模糊地嗚咽時,這位一等兵蹲下去,輕輕地、曖昧地拍他的臉,說:“沒事,已經到米德加了。”
士兵們對此不著一詞,也不會議論紛紛。因為這不僅是米德加,也是神羅。
克勞德好幾天都吐個不停。肌肉裏全是碎彈片,但這不是他嘔吐的原因。紮克斯嚐試不給他帶果醬、肉餅類的東西。過了兩個星期,他才漸漸好起來。
“我先在營地邊上站崗。有半個小時,營地上方飛過了大約十五架X型戰機,可我們一直沒接到其他指示。17團還在挖戰壕。半夜裏下雪,白天溫度高,雪融化,戰壕就變成了泥沼。我們的人不夠。我當時猜,我不知道,我不會指揮,也沒學過這方麵的理論,也不能真的做什麼,我就隻是覺得我們人不夠。我們營地裏一共才四十多個人,2團要過來增援,需要四個小時。因為中間有座山,山上陰雲密布,像在打雷。啊,不,一直在打雷,的確,就是在打雷。我怕打雷,紮克斯,我怕打雷。我是個懦弱膽小的人,連打雷都怕。我怕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