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杏花雨》
第101章
作者：張漢九
大海回到住處，踏踏實實地睡了一個長長的午睡。一覺醒來的時候，透過玻璃窗他發現太陽還有一樹梢那麼高。他看一下時間，驚歎道，“睡這麼久！都快放學了。”然後他慌忙起身穿上衣服鞋襪，急匆匆地向學校跑去。
寒風嗚嗚地叫著。外麵有點兒冷，大海裹了裹身上的羽絨襖。不過，落日斜陽的興致卻很高，它很殷勤很虔誠很藝術地忙著為高三年級的教學樓塗著金色顏料。
高三理（28）班教室門前，大海很有禮貌地給課任老師問聲好，隨後思雨走了出來。他們在樓梯口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站成兩條平行線。四目相對的時候，他鄭重其事地對她說：“思雨，晚自習後，我到你住處找你，有話要說。”她淡淡地說：“有話就在這……”他沒等她說完，便轉身下樓了。這是他從玄藝社區出來以後，深思熟慮的結果。
“這是一個很莽撞的行動。”大海對自己說。他的行動很可能會產生“公公背著兒媳婦過河”那種出力不討好的後果，但是他認為自己必須這樣做，而且是越快越好。盡管他知道思雨未必聽他的，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給他。“鐵柱患有嚴重的性功能障礙。”這種事實太可怕了！太匪夷所思了！他要阻止她和鐵柱的往來。
大海的心情很糟糕，眼前不斷湧現思雨對他不屑的眼神。漫無目標的思緒芒刺，刺痛了他難以割舍的歲月流年。思往昔，淚翩然，太多傷感，太多無奈！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已經靜止在他的心裏，凝固在他的歲月裏。杏花春雨下的浪漫，早已跌落到時光的縫隙裏，被摔成無數快如利刃的記憶碎片。
整個晚自習，思雨都是在朦朧恍惚中度過。她忘卻了自己的存在，眼前拂之不去的總是大海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怎麼做，六年多的感情，遺留的太多悲歡，足夠讓她回憶一輩子。不！應該說一千年一萬年都回憶不完！大海已經找到更好的歸宿。她覺得自己必須下決心忘記他！然而對她來說，忘記他，真的很難！很難！
思雨躺在床上，心情卻在記憶中擱淺了。幾滴試圖掩埋的清淚，在她的日記中重新掀起層層波瀾。房間裏沒有燈光，她一頁頁地翻著日記，雖然她的眼睛看不見，但是她的心能看見。她漫步在時光剪影裏，細數煙雨流年，汝影翩翩。那些恰恰起舞的彩蝶，卻在瞬間幻化成呆滯的蝴蝶標本。歲月從日記中流過，沉積了無數幸福的回憶。
下了晚自習，大海回到自己的住處，簡單收拾一下，關掉手機，然後跑步去了思雨的住處。這個地方距離學校較近，獨立庭院，兩層閣樓式建築，房主專為學生入住設計的戶型，挺不錯的。思雨住在一樓最西邊的一間，大海隻來過一次，那是老曹辦妥小思芸轉學事宜以後，思雨要他來接思芸上學，電他過來的。
庭院大門緊鎖，大海沒有敲門。
他動用輕功，悄無聲息地躍過牆頭，輕輕地落在思雨門前。
他四下裏看看，發現庭院內所有的房間都關著門，但是電燈都還亮著，門縫裏擠出一兩束被擠兌得扁扁的燈光，孤守兩處遙遙相望，似乎它們永遠都找不到相聚的機會。說不清楚是從哪個房間裏麵，偶爾傳出幾聲嘁嘁喳喳的說話聲。
幾乎所有的房間都亮著燈，唯獨思雨的房間一片漆黑。在這個時候，她應該亮燈才對。她很喜歡熬夜，多年養成的習慣，不到接近夜半零時，她是不會入睡的。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她故意躲避他？大海想，因為要來她的住處，所以她生氣了；因為不想見他，所以她早早地閉門入睡了。他眼前又浮現出思雨看他時那種不屑的眼神。
大海站在思雨門前，很想敲開她的門，但是他覺得兩腿發軟，不得不借助牆體支撐自己的身子。他的手不停地抖動，舉了幾次卻沒有找到房門在哪裏。原來一門心思要找思雨談談的勇氣，此時此刻卻蕩然無存了。
“萬一思雨情感失控，一時惱羞成怒，把他趕將出來，驚動四鄰起來圍觀，該如何是好？”大海想，“自己的顏麵掃地還無所謂，思雨因此壞了名節，該如何承受？”他很後悔，他後悔不該如此莽撞，深更半夜來闖她的房間。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四目相對，情何以堪？
古人會算，今人會看。特別是現代女人，能把事情看得深入骨髓，沒有事情的地方她們也能看出不少事情來。就在大海決定離開的時候，思雨房間裏傳出一聲輕微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