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這樣上色?”紀詢看著女兒似乎有些不安的小臉,放柔了語氣。
“我覺得這樣上色,牡丹看起來活生生的。”武青玦不敢說出那些西洋畫的繪畫技巧和理論,怕說多錯多,保守地道,“是不是這樣不好?”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西洋畫對光線明暗、陰影透視的處理,水墨畫注重意境和概括能力,講究墨線,不像西洋畫那樣寫實,講究色彩和造型,這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所致,所幸武則天並非全能,還沒有把她的“魔爪”伸到音樂繪畫歌舞等藝術領域裏來,事實證明,再強大的個人也不容易扭轉這種經曆過千載歲月積澱的文化差異。
“沒有什麼不好。”紀詢看著那幅畫,表情柔和起來,“很出奇的畫法。”
武青玦聽到他的表揚,臉微微一紅,甜蜜的感覺從心底一絲絲漫延上來,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謝謝。”
“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做任何事情都是這樣,如果一徑遵循守舊,又如何能超越先賢?”紀詢轉過頭看著女兒,“你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這很好。”
武青玦心中一動,不知道紀詢是否另有所指。但他也不再多說,將武青玦從椅子上抱到地上,轉身落座,平靜地看著她:“不過,有些規矩是不得不守的。”
武青玦心裏“突”了一下,還以為他不會追究了,哪知道他還是沒準備放過她。隻聽紀詢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昨天去哪裏了?”
她吸了口氣,雙膝一彎,跪到紀詢麵前,垂頭坦白:“長樂坊。”
紀詢見她還不等他問完話就主動跪下,一副低眉順目任人處罰的樣子,不知為何,心裏竟覺微微一堵,語氣不由有些生硬:“看來你知道自己的錯了?”
武青玦咬了咬唇,低聲道:“知道。”
“那你說說自個兒犯了什麼錯?”紀詢吸了口氣,語氣恢複自然。
“不該早退,不該……”武青玦遲疑了一下,“……喝酒……”
“還有呢?”紀詢又問。
“還有?”武青玦一怔,抬頭看了紀詢一眼,迎上他的幽深的雙瞳,立即垂下眼瞼,“還有,不該去長樂坊……”
“為什麼不該?”紀詢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長樂坊龍蛇混雜,易滋生是非……”武青玦咬緊唇,心中發堵,“給母親臉上抹黑。”
“看來你的確很清楚。”紀詢語氣雖淡,語意卻咄咄逼人,“那是明知故犯了?”
武青玦不知道如何作答,他迫人的語氣令她心裏湧出自傷和委屈的情緒,明明算不上什麼大錯,為什麼就是揪著她不放?眼眶有些微熱,她努力逼回眼裏的淚意,聽到紀詢接著道:“那你知道該受何罰?”
“知道。”她垂著眼瞼,有些賭氣地把右手伸出去,“青玦按家規,領戒尺十笞。”
紀詢沒有出聲,靜默片刻,才淡然道:“起來。”
武青玦站起來,手沒有縮回身側,仍是遞到紀詢麵前,她可沒有自作多情到認為紀詢叫她起來就會饒過她,隻是站起來更方便他執行懲戒而已。看到紀詢將戒尺取出來,武青玦崩緊了脊背,雖然紀詢一直對她很冷淡,但還從來沒有打過她,看來今兒個,真是要破戒嚐嚐這戒尺的滋味了。
若是別人,打了便打了,她前世自小便是被父親打大的,前世的父親是個性格粗暴的人,常常三天兩頭地發無名火,一根筋不對順手抄著什麼工具就拿什麼開打,拳打腳踢隻是小意思,竹棍竹條打斷了,煙頭灼烙鐵燙也不是沒有試過的,她的皮早就被打厚了,痛覺神經也不發達,連帶影響到今生也是如此,隻是,這戒尺若是由紀詢來施罰,一分的痛,也會擴大成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