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厚厚的鋼牆擋住了我和仕奇、玨兒和嶼楓之間,就像一把刀,截斷了我們。
黑暗籠罩了下來。
我解開了把我和輪椅緊緊綁在一起的布條,爬向嶼楓,在黑暗中摸索著他的身影。
仕奇在鋼牆外用力地拍打著,歇斯底裏地大喊著:“扣兒,你聽見了嗎?扣兒——你回答我——”
“聽見了!”我也大聲地回應他。
嶼楓已慢慢地站了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下摸索著,最後,他開了燈。
我的眼睛一陣刺痛,待適應了光線後,我看見了嶼楓正靠在門邊,無力地拍打著鐵門,喊著:“仕奇——玨兒怎麼樣了?”
“她快生了——”仕奇回答他。
我爬向嶼楓,他正慌張地自言自語著,“快生了,怎麼辦……怎麼辦?”
想必門外的仕奇也很慌張吧!我拍拍門,喊:“仕奇——先送玨兒到醫院,要快!別慌,我會在這裏等你回來,我不會有事的!”
仕奇可能在猶豫,嶼楓緊張無助的抓住我地手臂,我繼續說:“別拖了,救人要緊,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的,在你回來之前不會有事的!對了,林怎麼樣了?”
“他暈倒了。”
“那就快點行動吧!”
“扣兒,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來!”仕奇用力嘶吼著。
“我答應——”
“嶼楓——”仕奇又喊道:“我會好好的照顧玨兒,你也要好好照顧扣兒——拜托了。”
“一定一定!”嶼楓手足無措地抱住我,身子不住地抖著,抖得我發愣。
外麵傳來了車子發動的聲音,漸漸小了,我輕輕拍著嶼楓的肩膀安慰著:“沒事了,安全了,別怕……”
嶼楓傻傻地點點頭。
我們開始安靜,好久沒有這樣了,我們安靜得可以聽見回憶正趕來的腳步聲。他緊緊地抱住我,是忘記了鬆手還是原本就不打算放開我?
我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比我的心跳快了半拍。我沒有推開他,是忘了,還是本就不想?他的呼吸漸漸平穩,隨著我的呼吸一起墜入回憶。
“嶼楓,”我輕輕地喚了他一聲,“你好一點了沒有?玨兒會沒事的。”
“嗯!”他輕輕回應我,手鬆開了一點。
“別,別放開我,這樣很好。”
他又重新抱緊了我。
他的胸口仍是那麼的溫暖。
“仕奇是個好男人。”他說。
“是啊,很好的人。”
“嫁給他是你的福氣,或者可以說,娶到你是他的福氣,我——就沒有這樣的福氣。”
淚水聚集在我的眼眶中,我傷感地搖搖頭。
“扣兒,”他輕輕地把下巴頂在我的頭上,磨擦著,溫柔地說:“好久,好久,沒有這樣抱著你了,在夢裏也好想,可是你一直離我那麼的遠,沒有抱到。”
淚水終於掉出來了。
抬起淚眼,我盯著他憔悴的雙眼,抖動著我的下巴,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你怎麼又哭了?你不可以哭的。”他邊說邊胡亂地擦去我的淚水。“你不可以哭,因為我會心疼,仕奇也會很心疼的。”
我用力的吸吸鼻子,苦笑著點點頭靠向他而今已全是骨頭的肩膀,試著再去尋找昔日懵懂的愛情和少年時的甜蜜。放縱自己背叛仕奇,放縱自己的任性,就一回,就這一回。
我並不是不愛仕奇,不!我愛他,而我同時也放不下眼前這個令我又愛又恨的男人。我也愛他,隻是這愛已經褪色,而今再重拾,隻是一種回味,一種釋懷而已。
這並不是背叛。
“你的身上還是這麼香,我從沒忘記過這味道。你知道嗎?我一直想把‘黑色勿忘我’調製成你的味道,卻一直沒有成功。這香味隻屬於你一個人,獨一無二,沒有人可以替代,我永遠也調製不出來。”他在我的耳邊深情地說。
“別再想那花了,天堂會有,我上天堂的時候一定會摘到的。你現在已有了要去愛的人了,就不要再去理那花兒,那花不吉利。”我淡淡地應道。
他低下頭,聲音十分沙啞,“對不起……”
我抬起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睛,許久,我們不曾說些什麼,隻是這樣看著對方。這樣的感覺像是我們第一的約會,牽著小手,天真的以為這就是我們今生的宿命;認真地看著對方,把各自愛的人牢牢地記在心裏、眼裏、腦海裏。
他在想什麼?這麼認真地看著我,是否也是在想著那青澀的過去?他的眼眶漸漸紅了,濕潤了。
我急忙抱緊他,用盡我所有的力氣緊緊地抱住他。此時,在這間與世隔絕的小屋裏,我屬於他,他屬於我,就這麼一個擁抱,我希望可以成為永恒——可我的心裏又很清楚,不可以!因為我還有我的仕奇。
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我們都已經被命運安排好了——維兒有她的阿凱,豆子有他的新娘,嶼楓有他的玨兒,而我有我的仕奇……大家都是上輩子注定好的,走得再遠,該是你的總會踏破千山萬水來與你牽手,不是你的,把一輩子的眼淚全押上也沒用。
“是不是那花研製成功了就可以再擁有你了?告訴我,該怎麼做才可以讓花不褪色?我到底遺忘了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會無助地看著那花變得蒼白?扣兒,你告訴我,你能給我答案嗎?”他絕望地看著我。
蒼白?花兒為什麼會蒼白?為什麼花會褪色?突然,我大聲嚎哭了起來,所有的守望在明白的那一刻全碎成粉了。是的,我知道那花為什麼不成功,我知道,我知道——但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啊!
“扣兒,你怎麼了?”他害怕地搖晃著我。
“你真無情,這九年來,你不曾真正心疼過我。你隻是用你的愧疚在栽種那花兒,並不是用你的愛和你的寬容,那些都已經給了玨兒了,你對我有的隻是歉意而已,你當然不會成功!”我的神情比他先前更絕望。
他詫異地看著我。
為什麼我還要哭泣?看著他,我用哭泣當成發泄的方式,不停的宣泄自己的悲傷。
他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悲痛欲絕,問他:“你到花店買過‘情人之吻’嗎?”
他搖搖頭。
“那你見過黑玫瑰嗎?你知道黑玫瑰為什麼會是黑色的嗎?”
他靜靜地看著我,等我告訴他答案。
“黑玫瑰是‘情人之吻’,因為情人的吻是最甜蜜的,而紅玫瑰紅到了極致的時候就變成了黑色,你還不明白嗎?你一直用藥物改變勿忘我的顏色,都沒想用你的愛和包容去等待、去培育一株最普通最平凡的勿忘我,你不明白這是最普通最簡易的道理,因為你對我沒有愛!”說完,我的臉埋進了我的手掌,泣不成聲。
“天啊!”他不敢相信地張大眼睛。
我們之間不可能會有奇跡。
“扣兒,對不起,對不起!”他更緊地抱住我。
“別碰我,你還想告訴我什麼?夢裏?你的夢裏根本就沒有我!”我推開他,伏在地上痛哭著。
他沒有再來安慰我,可能是沒有勇氣吧!
我哭累了,用手背擦著淚水,重新麵對他。他伸出手,輕輕擦去我的淚跡,他的手取代了我的手。
我們都平靜了下來。
“我們今生回眸五百次了嗎?”他問。
我點點頭,“我們在一起三年半,就算一天一次也有兩個半的五百次了。”
在我們還相愛的時候,幽曾對我們說過那個傳說——今生若能回眸五百次便可換取來世一次相遇,而十年同渡,百年共枕。
“這輩子欠你的,下輩子我還你。下輩子,讓仕奇把你讓給我,讓我好好的對你,不離不棄。我陪你去西藏,去布達拉宮,陪你到處走……我們到墨西哥拍婚照,我們生好多好多個小孩,組成一支足球隊……我要讓你好幸福好幸福。”他的聲音哽咽,“這些我都記得,你的夢,你的理想,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全記得——夢裏有你,真的有你,隻是你離我好遠,我沒能追上你的腳步,沒能開口喚住你,因為我的身邊有玨兒,我正牽著她的手……”
我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地哭著,看著他,我沒有質疑他的話。或許每一個女人都有這麼愚蠢的時候吧!
“今生,我會好好的照顧玨兒,拜托仕奇也好好的照顧你,下輩子——”他停住了,看著我,眼裏閃爍著的滿是他的希望。
希望什麼?真的想和我來世同行嗎?
我搖搖頭,把他的希望搖掉了。
“我和仕奇是九年的回眸,來世我也要做他的新娘,再用來世的時間換取下一世的相遇,生生世世都要和他在一起。”我堅決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