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春天早已道來,然而冬日的冷清卻像盤踞中華大地的侵略者一樣遲遲不肯離去,寒風中我站在直隸陸軍小學的大門口,今天是招生考試的日子,這裏聚集了從四麵八方趕來的年輕人,他們中大多數都像我一樣拿不出錢念私塾的,在當時人們的眼中走洋務的就是走了歪門邪道,所以大多數人家是不願意來的。

這是一所李鴻章創辦的北洋武備學堂,是當時國內規模最大的一所陸軍學堂,畢業生大都能掌握一些近代軍事技能,但在舊軍隊中長期不受重用。袁世凱選用軍事學堂出身的人擔任軍官,這本是一項重要的改革,但這改革一開始就帶有很濃的封建依附色彩,從學校的大門口就看得出來。

黑漆大門靜寂的立在寒風裏,兩個張牙舞爪的石獅子蹲在門口,大門的額扁上就差寫上衙門倆字,然後這所新式的軍官學校就正式成為清政府的官廳。

我自幼就比同齡人發育的早,隔壁的小虎子跟我同年出生,身高卻隻到我的胸膛,為了早一年養家糊口我不得不謊報了我的年齡,報考時說自己今年13歲了,雖然在眾多13歲的考生中略顯瘦弱,但那個時候各地戰亂紛紛,戶口調查極不詳細,他們的花名冊裏有你的人名就算是好了,誰還打聽你是哪年生人啊,所以我很容易就蒙混過關了。

我入陸軍速成學堂測繪科,畢業三年後,分配到淮軍北洋督練公所,適逢1912年春,辛亥革命爆發,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黃帝紀年四六○九年十一月十三日(1912年

1月1日)中華民國元年元旦。

那些曾經嘲笑我不走正經仕途的人也許要眼紅了,曾經的北洋軍改個名換個性,鎮改為師,標改稱團,咱現在也是正經八百的少尉排長了,就任第三師炮兵第三團二營一連。

一連的連長姓張,張連長身高四尺六(150cm左右),背微微有點駝,總是喝得醉醺醺,他的臉色時常白裏透著紅,紅裏透著黑,再稍稍點上幾顆黑痣,痣上長出幾根長毛,不得不說他的長相跟他的氣質配合的天衣無縫。

今個連裏很熱鬧,連長張石伸長脖子,舉著烏黑的鞭子,一下一下鞭打被綁在柱子上的男人,小悶雷似地嗓子罵道:“你他媽還敢跑!你這個狗娘養的,老子打不死你。”

柱子上的男人已經被打了一上午,渾身鮮血淋漓,連求饒都沒力氣了。

“你們都看好了,以後再敢偷跑這就是下場!把他拖下去埋了!”

在場的人都嚇得大氣不敢喘,二排的排長張二勇狗腿的接話:“這小子活該,敢當逃兵,他活得不耐煩了,連長您消消氣,別讓這幫兔崽子氣壞了身子。”

“哼!”張石把鞭子摔在地上哼哼道:“今天下午營裏開會,排長都跟我一起去,你們給我罩子放亮點,營長心情不太好,到時候別給我惹了麻煩。”

我心道營長心情當然不好,這隊裏的軍餉已經一個月沒發了,各個連裏都有逃兵,有幾個成功逃了的,還有幾個運氣不好又被逮了回來,這抓回來的自然都去見了閻王。可是橫豎都是個死,與其餓死還不如逃跑拚拚運氣,隊裏的士兵們蠢蠢欲動,於是就有了剛才那幕殺雞儆猴的表演。

西邊的彩雲把太陽的餘燼掩埋了,營長帳篷裏的馬燈開始發揮光和熱。

營長李榮踱來踱去,滿臉煩躁,屋子裏的排長連長都麵朝黃土,唯恐營長的火氣燒到自己身上。

李榮:“你們是怎麼帶兵的!他媽的就是帶出了一群逃兵!再有逃兵格殺勿論!”

張石賠小心:“他們不是一群不怕死的,我已經當眾殺了三個了,可還是屢禁不止,軍餉要是再發不下來……”

聽了這話,李榮的臉登時像釘進了幾顆釘子:“哦?你這是上趕著跟老子要錢了!”

張石:“不敢,不敢,屬下不敢。”

李榮:“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老子告訴你,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都給老子自己弄錢去,弄不來錢帶不好兵,老子就撤了你們的職!”

眾人心裏明鏡似的,這營長把發下來的軍餉貪墨了,卻讓我們自己弄錢養兵,想的真他媽美!隻是懼於營長的地位沒人敢質問。

張石試探的問道:“那屬下帶兵進城裏去搶點錢回來?”

李榮大罵:“搶什麼搶?明刀明槍的去搶了,讓上頭的人知道了老子還有命嗎?”

既不給軍餉又不讓去搶,眾人為難的互相看看,心裏對這個長官都不服氣。

二連連長嘟囔了一句:“□□的。”

李榮:“你說什麼!”

二連連長瞪起眼:“老子說你是個□□的,媽了個巴子,不給軍餉還不讓老子去搶,想餓死我們這幫弟兄!”

兩人一言不和吵了起來,旁邊的人半拉架半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