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盡全力來維持顏麵,為了麵子問題,可以做出常理之外的事。我心裏對二連的連長有些鄙視,當眾讓長官下不來台,我看他這個連長位子已經坐到頭了。看到營長氣得臉紅脖子粗,我心裏陡然有了計較。
“兩位長官都消消氣,小的有個主意也許能解決目前軍餉不足問題。”我上前一步道。
李榮看了眼旁邊這個年輕的少尉,心裏鬆了口氣,再嚷嚷下去自己貪了軍餉的事就要惹出眾怒了。軍餉早都花光了,自己什麼都吐不出來,萬一這事鬧大了還真不好收拾。
李榮:“我記得你是叫葉鬥康,上次軍事演習你的排掙了嘉獎,是不是?”
“營長好記性,正是屬下。”
李榮:“你說你有辦法?說來聽聽。”
“屬下想單獨跟營長稟報。”
人都愛麵子,你給他一份麵子就是給他一份厚禮,我替營長當眾保全了麵子,營長自然‘給回我麵子’,於是揮退了眾人。我上前嘀嘀咕咕一番,營長鐵青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當晚我跟李榮來到城裏一戶地主家。
這家的地主姓王,似乎家裏有什麼人在上麵很吃得開,對我們的到來絲毫不放在心上,翹著二郎腿,抽著大煙杆子,遊刃有餘的問:“不知幾位軍爺有何貴幹?”
“給我滾起來!我們連長來了還有你坐著的份!”我舉起槍指向地主的腦袋。
地主一愣,把煙槍放下,臉色有點難看:“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告訴你們把槍放下,我上頭可是認識人的,你敢胡來我讓他們撤你的職。”
“我們奉命來抓殺人犯,有人舉報說你們家窩藏犯人。”我狠狠地盯著地主的臉。
眼前的兵端著槍,直勾勾盯著自己,地主心裏一陣心慌。家裏自然沒有窩藏什麼罪犯,可是被這人狠狠地盯著,就仿佛真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心想這幾個兵就是想來弄錢的,幹脆認栽,先給他們幾個錢打發他們走,等明天找上頭的人收拾他們。於是強笑道:“幾位軍爺明察,小人家裏是順民,怎麼會窩藏罪犯?這裏是一點孝敬,幾位軍爺拿去喝茶。”
“少糊弄!我們是來抓犯人的,你老實把他交出來,不然老子把你抓進去!”
地主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們別給臉不要臉,我告訴你們,我族裏的三叔在袁世凱大人身邊當官,你們識相的就給我快滾,否則要你們的狗命!”
‘嘭’,‘嘭’我端起槍朝房頂上放了兩槍,下令道:“不用管他,給我搜,上頭查下來我來兜著。”
這年頭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咱出來當兵,自然把生死置之度外。
地主無力的看著這群大兵在他家裏橫行無阻,拍大腿叫罵:“你們!你們!住手!”
地主家裏的古玩玉器,銀票細軟轉眼間被搶了個空。最後我把幾張從地主家裏搜出來的受賄單子往地主臉上一掃,笑道:“現在才剛剛改國民,您就聯係您上頭那位四處受賄啊,不怕抄家?這事情萬一翻出來,就算袁世凱大人也不會輕饒了手下的官吏。不如這樣,今天我從您家裏帶走的這些東西就當您送我們了,這些受賄的證據我們就當沒看到,也不把您送官府了,您看怎麼樣?”
“你們!你們這群強盜!”
“您這說的什麼話?好像您手裏的銀子來路很正當一樣。”說著我轉向身後:“你去找印泥,讓王先生安個手印。”
每個人都有弱點,這些弱點抓住了就是把柄。直接來地主家搶錢,最後錯的自然是我們,弄不好連營長和手下的弟兄都要遭殃。可是抓地主的把柄,威脅他自己把銀子交上來就不一樣了,隨便找個由頭牽著這些地主的鼻子走還不簡單。
離開地主家,營長李榮焦急的等在門口:“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這是那地主按的手印,紙上寫明了是他心甘情願資助我們部隊。”
“好!好!你幹得好!”李榮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心的把那張紙收進了口袋。
我問道:“營長,咱們還繼續嗎?”
李榮:“繼續,繼續,再走兩家,到這些地主家裏去搜他們緋聞,受賄,犯罪的證據,威脅他們交錢,如果沒有把柄露出來的就給他們製造一個。葉鬥康,你小子鬼精靈,這次你幫了老子,老子記著你的好。”
“營長過獎,屬下分內之事。”
李榮帶著這群兵大風般掃蕩過整條街,他們就像黑夜裏的蝙蝠,見不得光。我走在這群人當中,看著天上閃爍的星星,喉嚨裏像堵了什麼東西,舊時代的軍營就像個大染缸,活在這裏麵就沒有不被染成同一個顏色的。賭博,喝酒,吸大煙,玩女人,壓抑卻又反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