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4(3 / 3)

我不可否認,與初見你之時,如今的你衝刺顛峰的野心已經越來越大,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黑色途徑,你的心才越加遠去。

叔父曾經跟我說,他希望你是他的孩子而非我。這樣的話,你一定能代我承擔起家族身後的壓力與責任,你能憑借著野心與毅力平步青雲。而我與你唯一不同、也是最大的不同點是----我隻喜歡妻梅鶴子、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閑來無事下下棋,看看書,亦或是脫離帝都內浮華奢侈的生活,成為鐵城外一介平民----這又何其不好?

可為什麼,你擁有我所希望擁有的一切,卻反過來要……渴求我的生活?

四下月闌人靜,隻有春日微風輕輕浮動。大殿內點著龍蜒香火,然而卻無法讓他安然入睡----甚至隱隱約約間,還能聽見屋外的響動。

飛廉屏氣靜聽了片刻,卻是從自己府邸傳來的。飛廉的速度相當快,耳朵也比常人靈敏很多,他當下就翻身下床,拿了衣物向外走去。

輕輕推開窗扉,他二話不說便躍上了屋簷。然而剛才的響動聲已經漸漸飄近,似乎已近在耳畔。那是一個人急切的腳步聲,從大門的方向傳來,像是極其熟悉飛廉府邸的方位。於是一路跑過來,也未讓巡邏的士兵逮著半個影子。

飛廉微微蹙了下眉----這帝都內的守衛越來越放肆了,在滄流帝國建國初的三十年中,城內外的守備一直是相當嚴密的,每夜都有輪班和值夜的軍人巡邏走動。連帝都內一般平民的居住區都不被允許隨意進出,就更別說是身為十大門閥世家居住的皇城了!

可今日,究竟是帝都的防備鬆懈了,亦或是……

正想著,就看一道藍衣闖入了視線,那個人熟門熟路地奔向飛廉臥室的方向,一邊扯著嗓子哭喊,“飛廉少將,飛廉少將,您在哪兒?您在哪裏?”

“瀟?”隨著月光的流淌,那個藍衫人的輪廓漸漸清晰,那分明是一個曼妙嬌媚的女子!而這個女子怎會大半夜的闖入一位少將的府邸?更何況,她還是帝國內被當作最卑賤工具的鮫人!

飛廉點了點額頭,似乎是有點無奈。

他從屋簷上一躍而下,攔在了女子身前。而正處於驚慌失措中的鮫人根本沒想到堂堂飛廉少將,居然大晚上在房頂上納涼,還出其不意地飛了下來!

“少將……”瀟一看到他,淚水終於湧上眼眶,他哭著跪在飛廉身前,話語零落,“少將救救雲少將,請您務必救救他……”

“他怎麼了?”飛廉一驚,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今天少將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一點點不對勁,也不說話就回房睡下了。當時瀟很擔心,於是就起了早夜,可是、可是,我看到……少將他喝了好多酒,他就快死了,他快死了啊。”一想到那個人蜷縮在酒汙中的模樣,瀟的臉色瞬間蒼白下來。

瀟是帝國所有鮫人駕駛員中唯一沒被下過傀儡蟲的女子,自從雲煥從講武堂畢業,並被巫彭元帥分入了征天軍團鈞天部後,他就選擇了這個擁有自主意識的鮫人作自己的傀儡。

傀儡是不能有任何建設性思法的,它隻能服從主人一人的命令與要求。

還記得那一天在挑選傀儡的時候,雲煥第一眼便看中了這個女子。當時有很多門閥的子弟都暗暗嗤笑雲煥的笨傻,笑他不懂得利用優勢、又為自己的處境製造危險與麻煩。

然而那時候的雲煥隻說了一句話,便壓製下了眾人紛亂不一的笑口。他說:“我不需要一個連自我意誌都沒有的廢物,我需要你以自身的力量而非他人的恩賜、替我走上天空的最頂端。與此同時,我並不喜歡強迫人,我保留你的意識亦是保留了你背叛的權利!”

飛廉拍了拍女子的手背,溫言,“我穿了衣便隨你同去。”

那一路走得非常漫長,也許是漆黑、也許是對那人超出想象的關心與擔憂,飛廉和女子走得非常快,甚至是半跑著到達甘泉宮的。

雲煥有一姐一妹,兩人在十年前的聖女遴選中脫穎而出,受到了伽藍白塔上智者大人的喜愛。這給雲家帶來了極大的光榮,同時也帶來了血一般的負重。

巫真雲燭常年都呆在白塔上,替塔內的那個人傳達對十巫與滄流帝國的命令,而雲焰卻因擅自開鏡窺視天命而被貶下了伽藍白塔。

如今,寬大的甘泉宮內,隻有雲煥一個人獨住。

飛廉靜靜推開門,踏著一地月光走入內室,而那個身著銀裝的少將此刻卻瑟縮在軟榻上,身體上並未有劇烈地顫抖與不適,反而是半眯起的眼中閃爍著恍惚與反抗。

如果是按照平時----還沒等到他推開房間的木門,那個人的劍早已架上了他的脖子。

飛廉的手在接觸對方頭發的片刻收了回來----雲煥,僅僅是因為今日麼?因為今日的那個少年要你在眾人麵前喝了酒,暴露了你可能懼怕酒水的缺陷,於是就為了這份倔強與不甘你便獨自喝了那麼多壇酒……

你,僅僅是為克服對酒的恐懼啊,何苦呢?何苦……

幽幽喟歎了一聲,飛廉轉身就走。

然而站在身後的瀟卻呆了---為什麼,這個人在知道雲少將病重後,是匆匆而來卻又忽然離去?

“飛廉少將,雲少將他……”

“不用擔心,我出去給他賣些藥。雲煥這家夥……喝了那麼酒,就算是鐵打的脾胃也經受不了這樣的折騰!”他回首看了一眼尚自昏迷中的同僚,眼底閃過一絲外人看不出的光芒。

“什麼!“瀟卻驚住了,”少將,帝國內的規定,三更已過便是宵禁之時,這時候就算是十巫也不能擅自離開府邸,何況皇城外還有三萬守衛在巡邏。就算是看在瀟親自偷跑來請你的麵上,您犯了帝國的軍令,而現在瀟絕不能讓您再去冒險!”

“嗬……雲煥,不知道上輩子修得什麼福氣,不僅有一個疼愛他的姐姐,又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飛廉收回目光,笑著說,“連你都不怕冒犯軍中規定,我堂堂少將又怎會輸給一個女孩子!”

“少將過獎了。”瀟走上去,為雲煥掖了掖背角,眼底卻閃著焦慮,“瀟也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兵器罷了,也許是因為我尚未觸犯到雲少將的忌諱,或者說我仍有可用之處,少將才將我一直帶在身邊。除此之外,瀟一無所有。”

飛廉沉吟了一下,點頭道:“恩,你照顧好他,我一個時辰過後再過來!”

“可是飛廉少將,三城中守備如此森嚴,帝國的法律更無法通融,您要去哪裏找藥?”瀟問道。

“禁城內的軍醫是帶不來了,我又不能去藥房偷東西,還是出到城外買吧!”說完,他抬頭在雲煥地房間內掃視了一圈,目光定定落在他那把隨身不忘的光劍上。光滑潔淨的牆壁,一架支撐著劍身的金座微微泛著冷光,而座上的劍雖然暗沉毫無特色,然而叫懂劍之人分辨,就不難發現這的確是一把合手好劍!

飛廉伸手,徑直取下了牆上佩劍,輕輕挽了幾個劍花,試了下手,便掉頭離去。

“少將,這把劍……雲少將視其等同於生命,您……”

“沒關係,回來之後我自會向他交代。我走了。”說完,就攜劍離開。

“飛廉少將,需要瀟送您出門麼?”那個女子雖然保留了意識,卻仍然帶著鮫人百年來身為奴隸的卑微性格。她跟在他三步之後,走的小心謹慎。

“瀟……”飛廉無奈地轉過身,歎息,“你送我出大門,難免不被別人發現。我要出城買藥,就隻能翻牆出去!”

看著女子忽然不可思議地眸子,飛廉輕聲一笑,果然飛上了甘泉宮牆頭,“放心吧,就算是教官和三軍少將來抓過,他們也跑不過我!”

這一襲話說出的時候,那個白衫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暗淡的天幕下。空留下淡淡溫和地尾音,傳入風中。

雲少將,我雖然不知道您心中的想法,也不知您偉大的目標和夢想是什麼。然而,我卻深深為您感到慶幸,人這一生中能找到多少知己?一番相見一番老去,又有幾時為兄弟?而飛廉少將他……卻是將您視為生命中唯一在意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