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6(2 / 3)

巫朗似乎並不指望那麼快說服外甥,他站了起來,“罷了,今日茶也喝夠了,話也說多了,也不打擾你休息了。孩子,你要記住,叔父絕不會害你……”

飛廉猛地一蹙眉,才輕輕點頭,“侄兒知道。”

雲煥,在你的心裏究竟怎麼想?若然你真的不想作我的朋友,卻為何要給我麵子參加冶陵的畢業晚會,為何不為我拿走你視為生命光劍的時候殺我,為何要在我想救出那個沙民孩子時將我打暈……

如若你隻是無心之舉,那麼就請你讓我看清楚……

接連相安無事的過了三日,那一天是碧的生日宴會----這個鮫人自飛廉從帝都的‘星海雲庭’中帶回、便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碧是一個溫柔的女子,能夠讀察人心,亦有堅強如碧絲的的柔韌性格,飛廉對她更是一心一意疼愛,隻不過鮫人身為軍團的作戰武器,隻是最卑賤的存在,巫朗大人已對這位外甥多加警告,然而飛廉根本不聽,依舊將這位奴隸女子帶在了身邊。

於是帝國貴族之間都流傳一句話,說飛廉是全帝國上下最拿鮫人當寶貝的少將!

由於是給鮫人祝賀生日,飛廉將宴會舉辦的比較低調,座上亦隻是碧在帝國內的幾位鮫人好友以及飛廉所信任的心腹下屬。

那一夜倒玩的開心,飛廉屏除了眾人、與碧坐在上位看著麵前歌舞升平、絲竹亂耳,可他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說話,隻是夾著酒杯,神色淡淡地望著殿上。

“飛廉,你怎麼了?”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碧微蹙眉頭道,“還在因為那件事麼?”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可想。倒是有個問題,我想問問你,我一直思索這個問題,卻總是找不到……相應的答案。”

“恩,你問。”碧拿掉他手中的酒杯,“你少喝點,我就回答你。”

飛廉無奈地笑了笑,對這樣大逆不道的舉動意外地順從,他用手掌劈著發絲,麵上卻是在思索。過了半晌,他才道:“碧,你說雲煥是怎樣一個人?我從不相信一個人的城府可以深到什麼都不外露,就算是失誤或者偶爾的小小差錯都不曾犯過。如若說他本就是這樣一種人,又為何總有人性的一麵?”

碧愣了一下,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在她的內心也一直厭惡那個冷冰冰的少將,那個不曾將人命看在眼中的狼子,她也曾希望飛廉能離雲煥遠一些,然而事實總是朝她的悖逆方向而行。

“飛廉,這是男人間的感情,我不懂。但是我卻可以告訴你,你們永遠也成不了朋友,即便你們的性格互補,但是身為對立的階級地位,你與他致死都是你生我亡的死對頭。不論多少年以後,你們會發現自己心中所執著的,並且為了這份信仰越走越遠。”碧看著麵前的男子忽然蒼白的臉,她喟歎道:“即使,你同他,曾真的互相欣賞、互相信賴。”

“我們是兩個不同的人,自然會選擇兩條不同的路。其實我也清楚,雖然我希望他成為我的朋友,但是我心中的信念也絕不會因他人而動搖,我和他仍然注定了……你死我活的命運。”

舞已休、歌已停。大殿上隻有夜晚微微涼爽的風,吹拂過蒼白的花樹,發出簌簌響動。幾片花瓣被風吹下,翩然落於虛空。飛廉伸手一接,捏住一片白色花瓣,眼底卻帶茫然歎息。

“飛廉!”一聲高喊滑過耳際,話音未落,一人已經閃電般從門外衝入。承訓向來重視帝國內的規定,也更不會在人前叫他‘飛廉’!而此時此刻,他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竟讓這一貫梗直守律法地軍人焦急如斯。

飛廉微蹙了下眉,從高位上站了起來,“怎麼了?承訓有什麼事這麼著急?”

說完這話時,那個人已經跑到了他身前,微微頷首道:“那孩子……冶陵那孩子去甘泉宮找雲煥了,聽說不知為了什麼事,那孩子居然與雲煥大動幹戈。你也知道,在帝國軍令中,這以下犯上的罪行可是相當嚴酷的。怎麼辦啊飛廉,你知道雲煥那性格,惹到他性起,還不將冶陵支解了!”

飛廉大驚,立刻放下手中酒杯,匆匆道:“這孩子想找死麼?快帶我去,在哪兒?”

“雲少將的甘泉宮。”承訓微微蹙眉,“怕現在已經晚了……”

然而,就當飛廉提劍離開的片刻,衣擺卻突然被人抓住了。飛廉有些不耐地轉頭,在看到抓住他的人是碧時,男子的眉目又重新舒展,“怎麼了,碧?”他溫言。

“今日是我的生日會。”她的聲音雖然低順,卻隱隱有股倔強,“您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裏。”

飛廉暗自歎息----是啊,剛才為了雲煥和冶陵的事他居然昏了頭,如今堂下坐的都是他的下屬,就算為碧請了些鮫人同胞,卻都寥寥無幾。如今他一走,這底下的人還不知要如何對待碧。可是,如果他不走,那麼人命關天……

“碧,今日生日會就先作罷,明日我再賠你一個,可好?”飛廉隻能各自退讓一步。

鮫人淡藍色的發絲被風卷開,與對麵少將的金色長發纏繞一起,在漆黑的夜裏分外奪目。飛廉回頭看了眼依舊沉浸在宴會娛樂中的屬下,眉目卻有一絲緊促,“碧,雲煥很有可能……”

“可是過了今天,就不是我的生日了。”碧依然不放手,仗著飛廉對他的寵愛,鮫人女子的話語煞是頑固氣衝,

“而且,就算您去,也不見得能維持了和平局麵。”

“這些事你就先不要管。”飛廉畢竟還是少將,畢竟是男子,對於自己兄弟的死活他不可能不聞不問,而且這還關係到冶陵那孩子今後命運。就算自己一慣喜愛眼前女子,輕重緩急他還是能分得清。

“碧,明日再說。”說完,他就攜著承訓離去。

霍然,碧衣的鮫人女子從高台上站起,對著那毅然離去之人開口,“果然,在你心裏還是雲煥更加重要吧?”

飛廉的身影微微一震,卻半步不停地離去。

黑暗的甘泉宮內,隻燃燒這一支燭火,燭光微微宛如一根顫動的心弦。如今已經漸漸步入深春,院落外的花草都已繁茂,他還記得初入住甘泉宮時,姐姐便在這個方圓不過百米的小園內種植了無數冬春之花。

如今,就算是緊閉窗扉,香氣仍然會散入每處角落。

輕風微微吹過庭院,花樹婆娑作響,宛如鈴音。尚自打開的窗戶內,那支蠟燭掙紮著明明滅滅,映射出白牆對麵兩個高高的身影。

雲煥站在昏暗的燈光下,目光卻不再對麵男子身上,反而看著手中黃卷,眉目緊蹙。然而,當對麵的男子重新補充了一句時,戎裝少將驀然一震,閃電般地抬起頭----那眸中的光亮幾乎等同白晝之日。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巫彭元帥的意思?”雲煥淡淡地放下黃卷,對麵前的少年道。

那是一個極為年輕的少年,穿著白色的衫袍,全身上下散發著睿智卻病態的高貴。少年的眸子清亮如星,說話態度雖然刻意謙恭,仍然散發著一股桀驁出塵的氣勢。就算是站在那個素來冷硬的少將麵前,他的光芒也不會被遮蔽一分一毫。

少年一歪頭,笑道:“這有什麼區別呢?全帝國上下,誰不想快點製造出迦樓羅?”

“擁有了迦樓羅,征天軍團就等於如虎添翼。”雲煥頷了下首,合上黃卷,“既然十巫已下了條令,我自當會去西荒尋找如意珠。不過,這件事似乎與實驗品沒有任何關聯,巫謝,我是問你----到外城抓獲實驗品,是你的意思還是元帥的意思。”

巫謝?這個人居然就是巫謝-----身為十巫中年齡最小的成員,這個少年從小就突顯出不同於尋常人的智慧與才華,未行弱冠禮前他曾著冷兵器解析書十本,而今更是帝國軍團中各項戰鬥機械的總策劃人。

更加另人不可思意的是,這個方當十六歲的少年,似乎並未被帝都內腐爛腥臭的奢華生活影響,他不曾有爭權奪力之心,反而在那一片漆黑的深淵底保持著清高桀驁的心境。自從兩年前,他提出用迦樓羅代替風隼與比翼鳥,利用神力機械原理代替滑翔機飛行原理,這幾年內,他一度鑽研於迦樓羅製造,似乎已不再過問帝都外的種種變遷。

而今天,這個少年突然站在自己麵前,告訴他說,叫他從帝國三道門牆外的平民區抓來五十名男丁,以便迦樓羅盡快吸收人體精華,以隸輔如意珠的能量。

“十個坊中,各一名。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明天能看到實驗品。”少年微微欠了一身,聲音清澈,“我可以明確地告訴少將,這是巫謝一個人的意思,卻也代表了十巫的意思。至於永陽坊……我很抱歉,但是巫謝絕不能偏私。我知道那曾是少將居住過的坊裏,但是帝都的命令,智者大人的命令巫謝更不敢違抗。而少將……似乎應該更多關心迦樓羅。”

“我知道了。”戎裝的少將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仿佛在答應一件與他毫無關係的事。雲煥重新拿起黃卷細細翻動,已不再看那個離去者一眼。

雖然身為十巫中一員,巫謝平日卻最近人低調。而今天,他對於主人態度的冷硬也並沒多介意,反而淡笑著問道,“雲少將,我聽說前一陣子你同一個剛從講武堂畢業的子弟對壘了?而且,他似乎也很出色?”

雲煥的手一抖,疑惑地抬起頭,“巫謝大人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哦,”少年掠了一下額前流蘇,搖頭作答,“沒什麼,隻是這麼優秀的少年還未投身軍中,便想著提前退伍----巫謝覺得,這樣沒上進心可不好。同是從永陽仿裏出來的,他卻一點也比不過少將您。”

“他要走?”雲煥忽然一蹙眉,停下了翻動黃卷的手,“我知道了。”

巫謝唇邊咧開一絲笑意,摩挲著朱紅色木門,淡淡,“巫彭元帥跟我說,竟然這孩子的技藝可比當初的你,那麼,他希望少將能幫他將這個孩子留下。”

雲煥聽了他的話,也是一笑,回身看著窗外大片花樹掉墜著光芒。他冷然道:“我從來不知道,堂堂巫謝大人居然也會被卷入權利爭鬥。”

這一句話少年似乎不愛聽,他停下了撫摩木門的手,眼底有一絲凜冽刀光。片刻後,他又恢複了淡然,點頭道:“隻是巫彭元帥先來找我而已,如果找我的是巫朗大人,巫謝也會同樣向少將開口。我想,少將應該會賣巫謝這份麵子吧?”

說完話,他看著雲煥臉上的表情一連千變,終於無聲的笑了下,“我也知道……少將總會有辦法的。巫謝就此告辭了----”

當那襲白衣的少將離去後,雲煥猛然甩落手中黃卷,冷冷道:“瀟,進來。”

話音剛落,連著大廳的雕花門‘吱呀---’一聲推開,藍衫女子欖襟而入,跪在了主人身前。“主人。”

“這兩日內如果發生什麼事,直接去找承訓。”雲煥淡淡道,“然後叫長麓去替我辦事。在三思坊、未名坊、永陽坊等十個平民仿內分別抓二個人過來,就說是巫謝的意思,他需要實驗品改進迦樓羅,”雲煥轉過身,將雙臂搭在窗台上、微微絞緊手指。片刻後,他忽然又搖了搖頭,否定道,“不,直接送到巫謝的府邸。”

在聽到‘永陽坊’時,瀟垂下的目光中也閃過一絲奇異,但很快就聽話的接下了差事,“瀟明白。”

“好了,你出去吧。”雲煥背對著他,此刻已看不清神色,然而瀟卻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良久,最終才歎息著下去。

然而,當那襲藍衣剛剛穿過院中的花樹時,身後忽有一股力量扣住了她的腰身,瀟整個人後仰,驀然間一把長劍橫在了她的頷下。

“說,他叫你去幹什麼?”那是一個少年的聲音,青澀而動聽。反剪著她雙臂的力量更是大的驚人,一點不亞於當年的雲少將。那個少年看她不回答,手中力道加大,聲音也焦急起來,“快說,他是不是讓你去永陽仿捉人?捉來幹什麼?充入鎮野軍團當死士,還是……”

瀟試圖扭頭,卻又被少年狠厲地轉了過來,“不許動。”

鮫人女子歎息了一聲,道“就算我告訴你,你能改變什麼?你是能對抗雲少將,還是能對抗少將身後的十巫?”

聽到她的話,少年猛地一震,握劍的手開始顫抖。

“告訴你也無妨。”瀟一點也不驚慌,反而笑了,“他讓我去永陽坊捉實驗品,當那個迦樓羅機械的實驗品。”

“什麼!”少年大驚,手下一鬆,長劍‘叮---’地一聲落地,發出長夜中深重的嘶鳴。也是在此刻,瀟驀然轉身,整個人快速地向後退開。身為體質脆弱地鮫人,瀟雖然不會武功,卻有著作為破軍專用駕駛員的靈敏與速度。

閃電般地退到假山之後,女子輕聲道:“你快點離開,如果我有什麼不測,怕你也會不好過。”

“嗬!”少年忽然冷笑,故意將聲音放大,“你以為自己是誰?還真是雲煥的紅顏知己了……哼,告訴你,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他隻喜歡他姐姐一個人,除此之外什麼在他眼底都是蕪穢肮髒。就算你此刻死在這裏,恐怕他也不會過問分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