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7(1 / 3)

因為消息得到的及時,此刻上級軍官還沒有判下冶陵投入帝都大牢的命令,於是隻好先把他關在一方狹小廢棄的書齋中。

那些人對待少年的方法並不糟糕,沒有將他捆綁起來,亦無對他用刑,反而還為他準備了晚飯,準備了衣物。

冶陵站在漆黑的書齋中,抬頭望出窗外,那裏----正有兩顆漸行漸遠的星辰,一顆明亮一顆卻十分黯淡。微微看得出了神,他就想到了十年前的一切。

那時候,雲煥雖然不愛說話,甚至還經常和坊裏的孩子們打架,但是大家的感情一直都不錯。可沒想到十年之後,這種感情忽然讓他置疑起來,難道從那時起,這個少年就已有了深沉的城府和思想?那為什麼,男人最視為重要與珍貴的誓言,他卻從未放在心上過?

少年靠著窗外皎潔的月光,開始一本一本翻動架上的書。那些書似乎已經多年不用,至盡已覆蓋著厚厚塵土。少年的手指撫過其上,淡淡留下一個撫印。

走到最後一排書架時,他忽然看到了一本叫作《空桑本紀》的書。少年拍了拍書上的灰塵,靜靜打開來看。書裏的內容和曆史雖然有些出處,大多卻還是相同的。小時候他也聽說過那場空前絕後大戰。

就在這座雲荒的心髒上,高高的迦藍白塔頂處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空桑未來的皇太子真嵐與白之一族長女白瓔的政治聯姻。然而就在前幾天,五王中的青王發覺白瓔額頂的十字封印被滅,代表了太子妃聖潔身份的象征被消除,被逼無奈的太子妃毅然從六萬四千尺高的伽藍白塔縱下。

而那個被冠上‘墜天’之名、誘惑皇太子妃的鮫人少年也自那一日不知所蹤。

之後,他們冰族的大軍攻破了鏡河,驍騎大將軍西京浴血奮戰,終是無用。空桑五王被帝國大軍追擊,最終揮劍自刎,打開了無色城大門,以冥靈的形態歸於水中。從此佇立雲荒千年的空桑王朝不複存在,現在隻剩下了鐵血的滄流帝國。

冶陵的手輕輕撫過那些字跡,忽然有些感慨-----一個國家在用武力收複或顛覆一個國家時,統治者也同樣害怕自己的國土被他國用以武力方式滅頂,所以滄流帝國對於軍事的看重、才超過了雲荒幾萬年的其他帝國。

正在思考時,大門突然被輕輕推開。光明一絲一絲推進書齋,門外的白衫的公子毅然而立,似乎已經呆立了千年。

飛廉看著他,忽然莞爾一笑:“都是犯了軍令的人,居然還有閑情逸致看書?”在起初的微怔過後,白衫公子一路走進書齋,站在了少年麵前。

“飛廉少將,怎麼是你?”冶陵放下手中的書,目光驚詫。

然而從那雙驚詫的眸子中,對方似乎還看出了點什麼。飛廉無奈地搖搖頭,揶揄道:“怎麼,看到是我很失望麼?嗬……你不要指望著雲煥來救你,他現在可沒那份閑心。”

少年微微垂下頭,看著桌案上破舊的書頁,愣了神----是啊,雲煥這樣的人,一心隻為自己,從不考慮他人。這麼多年,他也該習慣了,從小時的小事到大時的大事,無不點滴顯露。那麼在小的時候他可以忍受這個人的性格,為何到了今天,他反而沒了容人之量?

或者說,這根本就不算容人的問題。

“飛廉少將,您真的要和他成為朋友麼?他這樣的人……”

飛廉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麼,隻抬手阻斷了少年的話。白衫的公子走到窗前,推開書齋內唯一一扇窗扉,淡淡道:“冶陵,你和雲煥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應該很早了吧。”

少年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已經十四年了,從我記事開始,他就一直住在家的隔壁。雲煥對他姐姐很好,雖然平時落落寡合,不太合群,但是他的心地一直不錯。我不知道為什麼,一來到這個帝都,他就變了,變的六親不認。”

“這麼久了……”飛廉愣了一下,心底忽然泛起一絲失落,“我同他,就算認識那麼久,卻總是隔麵不言,甚至同陌生人差不多啊。”

“……”看到他的神情,少年驀地止言。

“冶陵,你還太小。在這個帝國中,多少權利紛爭,多少人害人、人吃人是你沒見過的,但雲煥卻見過。如今,我們都是被卷入權欲旋渦內的人,身不由己卻又不想妥協、不願這麼快被打敗。你也該知道,他那個人,一直驕傲好麵子,什麼事都要爭取第一。在他的心裏,軟弱無力是不存在的,他隻要更強大。”

“可是,變得強大又有什麼用?連自己想保護的人也保護不了,處處被禁足被勒令,這樣就算強大麼?或者對他而言,他的強大隻是計算在殺人次數上?”冶陵走到飛廉身旁,與他並肩而站。

白衫人忽然不知如何回答,隻靜靜看著蒼穹內那顆屬於雲煥的星辰,淡淡搖頭,“所以說,作為最想成為他朋友的我,卻連他是怎樣之人都不清楚。”

“嗬……還要清楚什麼?他就是一個壞人,聯合帝都內的那些貪官一起欺負老百姓!”冶陵忽然冷笑。

“錯,他不是的。”飛廉霍然轉過頭,那一刻他眼中的堅定竟少讓年都噤口。“你們都認為他心狠手辣、作事極端而冷酷,但是誰又清楚他的難處?不可否認,我對他的好是表現在外在的,而他對我的好……”飛廉用指節輕輕敲擊了兩下燭台,繼續道:“是讓外人看來殘忍,可是又的確為我所想的。”

“啊?”冶陵不解----這個世界上,殘忍和善良還能等同存在麼,這樣矛盾的兩個字眼、怎麼可能同時出現在那個人身上?”

“那一日,我特意拿了他視為生命的光劍離開,其實我是想知道他的反應的。你知道麼,他居然沒有找我拚命,居然放了我一馬?還有前幾天,我和他去曼爾哥部落執行任務,我因為一個被埋的女孩而失控,當時如果不是雲煥打暈我,我恐怕會犯下以下犯上的重罪,那麼現在被關禁閉的人就不是你,而是我了。”飛廉淡淡一笑,回過目光,“所以說,他並不是想變狠毒,而是不得已而狠毒。”

聽到白衫人得出結論,冶陵忽然一怔,微微顫抖。

兩人都相顧沉默下來,耳邊隻有風聲來去,以及深春時節淡淡的花香。鏡湖上的風濕潤悶熱,然而窗前的那對人卻看起來清冷幽寒,一點也不像置身於鳥語花香的春天。

“好了,你快些休息吧。最多三天,我一定救你出去。”說完,飛廉就已轉身。

“飛廉少將,我無所謂,要救的話---您能不能救救那些被抓的永陽坊百姓?”少年也扭過頭,而眼中的目光已沒了方才的鋒利,

“飛廉少將……”

“說實話,在帝都內有像你這樣的孩子,才真叫人奇怪。”白衫公子喟歎一聲,淡然,“永陽坊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