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煥接了什麼巫謝的命令,要去平民十坊裏抓人,說是要作為迦樓羅的實驗品。”
“什麼!”飛廉大驚回首,“巫謝的命令?實驗品……”
少年的頭點的像雞搗米。
白衫公子忽然啞聲----巫謝是何需人也?就算是叔父本人出麵,都要對那個少年三分禮讓。那麼,他的話又算什麼?何況,這個少年從不過問政治和軍事上的問題,但是他對於製造新型作戰工具的好奇心與執著力甚至超越了雲煥對力量的渴求。
如果是他的命令,那麼就是死命令了吧。
飛廉歎了口氣,微微搖頭,“恕我無能為力冶陵,這是我能力之外的事。不過,”他忽然想了一下,點頭,“不過,這也要看雲煥怎麼做。”
少年的臉色瞬間蒼白,卻隻是咬著牙默默點頭,“冶陵知道了。”
果不出其然,冶陵三日後被釋放。飛廉不知動用了什麼方法,又向巫彭元帥換來了交換條件。隻是,那個人雖然表麵答應了飛廉的請求,私下所做的決定卻不為任何人所知。飛廉雖是鈞天部首屈一指的將士,卻也是巫彭元帥最得忌憚的勢力之一,如今,這件事隻可能越絞越緊,越來越複雜。
然而,雲煥在得到巫彭元帥命令時,卻也沒有表現的吃驚,反而有種成竹在胸之感。
講武堂的出科時間雖然定在四月,但是子弟的畢業卻一直延遲到六月底,在學習期間,他們也有專門的住所和飯堂。
此時,正有一群少年圍著其中一間住所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什麼。被眾人簇擁在中心的少年麵目平淡,甚至還有些冷漠。
少年脫下了銀黑的軍裝,換回了以往的粗布麻衣,他正站在床位邊打包東西,一副畢業歸家之感。正在這時,忽然有一雙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那個人蹙著眉頭,似乎是不願讓他離開,“冶陵,聽說你得罪了破軍少將,被勒令退學了?”
被喚的少年愣了一下,似乎也不願多作解釋,隻低低‘恩’了聲當作回答。
“怎麼會這樣?你小子是哪根筋不對勁了非要和上麵對抗?現在好了,你以第一名的成績出科,本身有機會進入征天軍團的,現在卻被逼回家?你就沒有不甘心?”那個少年濃眉大眼,長的雖然不英俊卻有股富態。
在他走進住所之時,甚至所有的子弟都為讓了一條道,不敢再多說一句。
冶陵停下了動作,轉頭望了少年一眼,“連衛,這也是我的選擇,不存在誰強迫誰逼我。”
那個少年蹙了下眉,似乎是不習慣這種咄咄逼人的說話方式,甚至整個帝國內,還沒有哪個新畢業的子弟敢如此同他講話。冶陵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你的脾氣果然夠衝,怪不得得罪上頭。”連衛冷冷回了一句,轉身就走,“我勸你還是別這麼跟我講話,你不是破軍少將,我也不是飛廉少將,你記住了?”
冶陵的脊背猛的一震,不可思議地抬起眼。然而在接觸到那雙含著戲謔而冷漠的目光時,少年打了個寒顫。
其他人看到他們爭吵,都不敢繼續圍在這兒,眾人作鳥獸散、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了。冶陵盯著門梁,想了半天才開口:“遵命,連衛公子。”說完,又繼續低下頭收拾起東西。
連衛猛地抬眸,眼中波光閃現,隱隱帶著殺氣-----似乎是不喜歡對方的回答,亦或是出於這個人對他的漠視。少年霍然反身,大步朝他走來。
連衛一把救住少年的頭發,死死向後拽,他冷冷道:“你再叫我一聲公子試試,不許你用這樣的語氣同我講話。”
“那我要、要怎麼說?”少年終歸還是知道貧賤之差,硬是咬牙不發出半點呻吟。
正在兩人鬧的僵持時,忽然有人跑進來,那個人一臉緊張地對著連衛低低說了幾句話,對方的麵色隱約不對,甚至有點怨恨和賭氣。
連衛猛地甩下手,冷淡地對承訓道,“嗬,破軍少將來看你了,不知道今天是你的死期還是你的出頭日。”走前,卻又不忘再提醒一句,“我提醒你啊,不想死的話就給我安分點說話!”說完,就攬襟大步離開了。
冶陵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無奈地搖搖頭----富貴人家的子弟都是如此,永遠找不到正確方式表達內心想法,也許是一生下來就注定了權利與地位,一生下來就是眾星捧月的關係吧,使這個十六歲不到的少年,在麵對想結交的朋友時永遠別扭而霸道。
連衛,你當然不是飛廉少將,而我,又何曾想當破軍?
斂下目光時,他剛好看到了的雲煥。那個人一直站在門口,並未想進來。他的臉上還是波瀾不驚的淡漠,隻有那逼人的目光、不知為何而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破軍少將。”少年微微欠身,作了一揖。
“我有話跟你說。”戎裝的少將走了進來,又熟門熟路地找了個位置坐下。他看著多年前曾學習的住所,心下忽然有些迷惘----少年不知愁滋味。以前的他,也是在這個平方不過百米的小屋內、一步一步堅定著自己的夢想和願望。
然而當他真正走出這間黃金鐵籠時,才發現外界之廣闊,才清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才知道丟棄了少年時期的平淡,當獨自一人踏上血腥暗劍的朝堂時,兒時的一切幻想誓言都變的遙不可及,甚至幼稚可笑。
在這個隻有力量與利益的鐵血帝國內,他看到的是失去光明的黑色途徑,一路上鋪就著鮮血和人命,無論他再如何濁汙泥而不染,遲早還會淪落為跟他們一樣。這個世界上,畢竟不存在超然物外之人,隻要你的心底還存有野心和未實現的目標,那麼你就擺脫不掉現實的束縛。
“沒想到破軍少將還會屈尊降貴、特來寒舍。”少年諷刺道,卻看也沒看坐在一旁的少將,反而迅速地打包裝箱(真現代的詞啊)。
“六年前,我也是從這裏走出來的。”對方淡淡一語,轉頭看向了四麵。半晌後,他終於問,“你真的要走?”
“嗬……不走的話難道等著被殺?既然你已忘記當年許下的諾言,我何必還要呆在這個地方?”收拾好東西,冶陵坐在床邊,不知在想什麼。
“一刻也不想呆在這兒?”雲煥問。
“沒錯。”
“那麼,你也不想再管永陽坊的那些同胞了?今日巫謝來向我要人,總共五十名實驗品。連阿如和小兵也在其中。”雲煥並不吃驚,僅僅維持著麵上笑容,然而眼睛裏卻帶著不一樣的神采。
少年霍然衝床上站起,聲音顫抖道:“為什麼要告訴我?為什麼?你來這裏難道就是為告訴我永陽坊誰將死麼?雲煥,你簡直不是人!”少年臉色蒼白地對著他大吼。
“我當然不是為這個而來。”戎裝的軍人攤了攤手,笑道:“如果不是巫彭元帥的命令,我也不必如此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