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所為,有所不為--關於品質(3)(1 / 3)

首先談人與大自然的關係。在人類成為人類之前,他們是大自然的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等到成為人類之後,就同自然鬧起獨立性來,把自己放在自然的對立麵上。尤有甚者,特別是在西方,自從產業革命以後,通過所謂發明創造,從大自然中得到了一些甜頭,於是遂誅求無饜,最終提出了“征服自然”的口號。他們忘記了一個基本事實,人類的衣、食、住、行的所有資料都必須取自大自然。大自然不會說話,“天何言哉!”但是卻能報複。恩格斯說過:“我們不能過分陶醉於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對於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報複了我們。”在一百多年以前,大自然的報複還不十分明顯,恩格斯竟能說出這樣準確無誤又含義深遠的話,真不愧是馬克思主義偉大的奠基人之一!到了今天,大自然的報複已經十分明顯,十分觸目驚心,舉凡臭氧出洞,溫室效應,全球變暖,淡水短缺,生態失衡,物種滅絕,人口爆炸,資源匱乏,新疾病產生,環境汙染,如此等等,不勝枚舉。其中哪一項如果得不到控製,都能影響人類的生存前途。到了這種危機關頭,世界上一些有識之士才幡然醒悟,開了一些會,采取了一些措施。世界上一些國家的領導人也知道要注意環保問題了,這都是好事。但是,根據我個人的看法,還都是不夠的。我們必須努力發出獅子吼,對全世界振聾發聵。

其次,我想談一談人與人的關係。自從人成為人以後,就逐漸形成了一些群體,也就是我們現在稱之為社會的組織。這些群體形形色色,組織形式不同,組織原則也不同,但其為群體則一也。人與人之間,有時候利益一致,有時候也難免產生矛盾。舉一個極其簡單的例子,比如講民主,講自由,都不能說是壞東西,但又都必須加以限製。就拿大城市交通來說吧,絕對的自由是行不通的,必須有紅綠燈,這就是限製。如果沒有這個限製,大城市一天也存在不下去。這裏撞車,那裏撞人,弄得人人自危,不敢出門,社會活動會完全停止,這還能算是一個社會嗎?這隻是一個小例子,類似的大小例子還能舉出一大堆來。因此,我們必須強調要處理好社會關係。

最後,我要談一談個人修身問題。一個人,對大自然來講,是它的對立麵;對社會來講,是它的最基本的組成部分,是它的細胞。因此,在宇宙間,在社會上,一個人所處的地位是十分關鍵的。一個人的思想、語言和行動方向的正確或錯誤是有重要意義的。一個人進行修身的重要性也就昭然可見了。

寫到這裏,也許有人要問:你不是談倫理道德問題嗎,怎麼跑野馬跑到正確處理三個關係上去了?我敬謹答曰:我談正確處理三個關係,正是談倫理道德問題。因為,三個關係處理得好,人類才能順利發展,社會才能闊步前進,個人生活才能快樂幸福。這是最高的道德,其餘那些無數的煩瑣的道德教條都是從屬於這個最高道德標準的。這個道理,即使是粗粗一想,也是不難明白的。如果這三個關係處理不好,就要根據“不好”的程度而定為道德上有缺乏、不道德或“缺德”,嚴重的“不好”,就是犯罪。這個道理也是容易理解的。

全世界都承認,中國是倫理道德的理論和實踐最發達的國家。中國倫理道德的基礎是先秦時期的儒家打下的,在其後發展的過程中,又摻雜進來了一些道家思想和佛家思想,終於形成了現在這樣一個倫理體係,仍在支配著我們的社會行動。這個體係貌似清楚,實則是一個頗為模糊的體係。三教信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絕不是涇渭分明的,但仍以儒家為主,則是可以肯定的。

儒家的倫理體係在先秦初打基礎時可以孔子和孟子為代表。孔子的學說的中心,也可以說是倫理思想的中心,是一個“仁”字。這個說法已為學術界比較普遍地接受。孟子學說的中心,也可以說倫理思想的中心,是“仁”、“義”二字。對此,學術界沒有異詞。先秦其他儒家的學說,我們不一一論列了。至於先秦以後幾千年儒家學者倫理道德的思想,我在這裏也不一一論列了。一言以蔽之,他們基本上沿用孔孟的學說,間或有所增益或有新的解釋,這是事物發展的必然規律,不足為怪。不這樣,反而會是不可思議的。

多少年來,我個人就有個想法。我覺得,儒家倫理道德學說的重點不在理論而在實踐。先秦儒家已經安排好了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大家所熟悉的。這樣的安排極有層次,煞費苦心,然而一點理論的色彩都沒有。也許有人會說,人家在這裏本來就不想講理論而隻想講實踐的。我們即使承認這一句話是對的,但是,什麼是“仁”,什麼是“義”?這在理論上總應該有點交代吧,然而,提到“仁”、“義”的地方雖多,也隻能說是模糊語言,讀者或聽者並不能得到一點清晰的概念。

秦代以後,到了唐代,以儒家道統傳承人自命的大儒韓愈,對倫理道德的理論問題也並沒有說清楚。他那一篇著名的文章《原道》一開頭就說:“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勿待於外之謂德。”句子讀起來鏗鏘有力,然而他想什麼呢?他隻有對“仁”字下了一個“博愛”的定義?而這個定義也是極不深刻的。此外幾乎全是空話。“行而宜之”的“宜”意思是“適宜”,什麼是“適宜”呢?這等於沒有說。“由是而之焉”的“之”字,意思是“走”。“道”是人走的道路,這又等於白說。至於“德”字,解釋又是根據漢儒那一套“德者得也”,說了仍然是讓人莫名其妙。至於其他朝代的其他儒家學者,對仁義道德的解釋更是五花八門,莫衷一是。我不是倫理學者,現在也不是在寫中國倫理學史,恕我不再一一列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