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最後,誰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之後回憶起來,我發現我總是找不準這個問題的答案。……肯定不會是我,畢竟打定主意要做旁觀者的我甚至連本該最重要的、最濃墨重筆來描述的店內之後的場景都沒能見證。我完全不知道麵對著那碗鴨血豆腐湯的兩人怎麼樣了,知道的隻有在歸來時幹淨得連一滴湯汁都沒剩下的空碗,櫃台上堆得比第一次給我的還多的錢幣,以及似乎是瞞著錢幣主人偷偷壓在下麵的,內容讓人看了不禁失笑的留言條:
“實在抱歉,但大小姐隻懂得這樣的表達方式”
嘛雖然對我而言這麼多報酬實在是受之有愧,我隻要有像這樣精彩的故事可看就夠了……那對與故事中的夫婦同樣笨拙的主仆有否理解故事的真正含義呢?雖然口上總是不肯服輸,但我想她們一定也是有所體會才對吧。
被命運的惡作劇捉弄了的夫婦,根本就不是一無所有。
雖然失去了十分珍貴的資產,但以此換得的卻是更加無價的以互相扶持和理解鑄造而成的忠貞之愛。那是在將來艱難的時刻能將他們更加緊密地聯係的東西,幸福的時刻能讓二人更加甜蜜的東西,在垂垂老矣時可以講給兒孫們聽,可以微笑著回味的東西。經曆了此番波折,相信那對夫婦也一定能更親密更堅強地手牽手走下去,最終讓這段經曆成為眾人津津樂道的美談的吧。
或許這才是麥琪送來的真正禮物,包含的寶藏正是相互聯係與理解的契機。即便命運曲折,內心的強大與溫柔依然不變,故事內的夫婦便是如此……故事外的主仆,大概也是一樣。
【啊……!】
猛然的醒悟讓我下口的動作都慢了一拍。雖然仍不知道主角應該算誰,但另一種意義上的核心倒可以確定了——正是我在品嚐中的,這道又多承載了一個故事的料理。
一直以為承載故事的當然是同樣在演繹故事的“人”,直到冷靜下來用旁觀者的視角觀看才記起“料理”同樣也是絕佳的載體之一。使用“血液”製作的料理……它的誕生究竟又蘊含著怎樣的故事呢,我不知道,但我卻知道圍繞著它所發生的故事又多了一個。
【怎麼了,老板娘?味道有哪裏不對嗎?】
不過咲夜當然不會知道我的感慨,她的臉上是疑惑的神情,望著我和我麵前的碗。我想起她是來向我討教這碗菜的,【……啊!不,沒,沒什麼,是我自己走神了而已!】
【是嗎,如果味道有哪裏不對的話請盡管說。】
【嗯……我覺得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吧?畢竟我其實也不常用血液這種原料的,隻要能對上你家主人的口味不就行了嘛?】
【既然您這麼說的話。】
她像是小小鬆了一口氣,這幾天她一直抽空來借店裏學作“鴨血豆腐湯”,似乎是那位館主大人相當中意的樣子。【能趕上預期真是太好了,身為女仆長實在沒法經常像這樣抽出空來。】
【十六夜小姐,休假已經結束了嗎?】
【是,托您的福。】
咲夜輕輕微笑了一下,這麼說來這幾次見麵時也的確沒有那種焦躁感了,我自己倒是因為糟糕的第一印象偶爾還會產生錯覺……或許我也該食療一下調調身子?【那就太好了……不過這次來學習應該有和你家主人說過吧?下次要再碰到這樣的狀況,我可沒法保證還能幫得上忙啊?】
【請放心,有好好和大小姐溝通過,絕對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了。】
那日下午的店內,我並不知曉她們究竟進行了怎樣的“溝通”,但此刻的咲夜看上去的確就如故事中那個收到了發飾的妻子一般幸福。【老板娘的手藝的確十分厲害,有機會也會向其他人推薦的。】
【這,這實在太抬舉我了……】
【請對自己有信心,畢竟您可是能同時與人妖兩方交好,招待諸多大人物,對上過月界住民,連紅魔館的麻煩都能在談笑間輕鬆解決的——】
那個時候,作為旁觀者而拓展了的視野,幫助我明白了咲夜“鍍銀小刀一般的形象”的真正含義。
因為小刀本身是不會發光的。
它所做的隻不過是反射外界的光線,倘若用帶著因傳聞而產生的恐懼的陰冷目光去看,反射出來的自然會是同樣陰冷的光反光;相對地隻要肯付出熱情,它便不會那般寒光閃閃。
【——獨一無二的,‘收集故事的老板娘’啊。】
而在我麵前的咲夜,自她身上放出的,無疑是如太陽一般燦爛溫暖的光芒。
優雅地對我行一個禮,一直到她掀起簾子身影消失在遠處,我都在一邊凝視著那個方向,一邊品味著口中鴨血和豆腐纏繞的感覺。難得一見的豔陽順著窗口灑進熱度,曬得身上暖烘烘的。整幅畫麵美好得讓人不禁想要永遠這麼下去,時間就是這樣一個冬日陽光明媚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