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給聖祖上奏疏後,假意向折爾肯、傅達禮表示,預定十一月二十四日全藩起程北遷。雲南知府高顯辰馬上去交水,為夫役馬匹預備途中糧草,暗中,吳三桂加速起兵的準備。高顯辰走後,他先密遣騎兵追到交水,把他逮捕。又密令雲貴各要塞的心腹守將,嚴守關口,封鎖內外消息,不管什麼人,隻許進,不許出。同時,他召集謀士,密議起兵之名,劉茂遐(玄初)首先表示看法,說:“明亡未久,人心思舊,宜立明朝後人,辜以東征,老臣宿將無不願為前驅。”方光琛卻持不同看法,他認為,“當年出關乞師,是自己力量不足,這是可以解釋清楚的。但當水曆竄逃到緬甸,必欲擒獲而殺死,這就無法向天下人解釋,現在,以王的兵力,恢複明朝甚易,但不知成功後,果能立明的後人嗎?時勢所迫,不能始終守臣節。筐子坡之事,做一次猶可,能再做第二次嗎?”(意思是說,已經殺了水曆,待此次成功後,能再殺新立的朱氏皇帝嗎?)吳三桂一聽,不禁膽寒,便聽信了方光琛的意見,決定自立名號“天下都招討兵馬犬元帥”。秘尋工匠,將此名號鑄戚印,備起兵之後用。
吳三桂鑄印的事,被雲南同知劉昆偵知,先報告了雲南按察使李興元,又秘報雲南巡撫朱國治。劉昆認為,“情況很緊急,應同折爾肯商量,你們聯名上疏,請延期搬遷,以緩和氣氛,穩住吳三桂,同時請派重兵,迅速扼守川西、鎮遠、常德等處,把他擠到山中,使他不得出來,即使有不測,也易製服。”李興元也催他快向朝廷報告。過了數日,朱國治才寫奏疏報朝廷,竟被吳三桂的巡邏兵所得。吳三桂得此信,知道事將敗落,加快了起兵的準備。
十一月十五日,折爾肯、傅達禮等欽差,會同朱國治,前去王府,謁見吳三桂,催促行期的問題。吳三桂很客氣地留他們吃飯。他雖然口頭上答應搬遷,而且也定了動身的日期,但看不出右搬家的意思,眼看行期逼近,折爾肯等欽使和朱國治不免著急。朱國治忍不住就說:“三位大人候久,王若無意搬遷,三大人自回京師複命。”
吳三桂勃然變色,臉漲得通紅,手指朱國治,大罵,“咄咄朱國治,我把天下給了別人,隻此雲南是我用血汗掙來的。如今你這貪汙小奴不容我安身嗎?”
朱國治一聽,罵他貪汙,心中不服,爭辯說:“我貪在何處?”吳三桂厲聲嗬斥:“你還強嘴!你前索太理知府馮蘇三千兩白銀,是從我這裏借的。至於你曆年貪贓,多出我家,現有日曆記載為據!”
折爾肯見勢不好,連忙出麵調解,說:“王請息怒,搬遷事與巡撫(朱國治)無關。”
勸解後,便起身告辭。朱國治與折爾肯會同司、道官員計議,說:“朝廷封噩,與百萬生靈關係不小。應速上疏,請暫緩搬家。”
折爾肯說:“我等奉旨麵來,現在就此而回,怎麼向皇上交代呢?”議論了一會兒,決定傅達禮先回京,折爾肯等先留下。傅達禮行不出百裏,為守官所阻,隻好回城。朱國治猶豫,不敢上疏報告。
吳三桂一向厭惡朱國治。他原任江蘇巡撫,有貪汙的行為。順治時,他謀私,興大獄,屠殺儒士,著名文人金聖歎即死於他手。遭到當地百姓士紳的反對,後謀至雲南任巡撫。剛來時,卑躬屈節,見吳三桂都行大禮,以圖結歡於吳三桂,得到重用。吳三桂鄙視,所求不應。朱國詒很是惱怒,每與貴州總督監視吳三桂的行事,秘報朝廷。有一次,貴州總督巡邊,至雲南,吳三桂宴請總督及朱國治,借機說:“本藩競競守藩,不敢開罪於人。不意竟太有人中傷,向朝廷誹謗我!”督、撫不禁一怔,忙說:“誰敢?此必無之事。”吳三桂冷笑一聲:“你們不信嗎?什說著,便取出他的兒子吳應熊從京師抄來的兩人參劾奏疏,將姓名隱去,拿到他倆麵前,說:“還不信嗎?”
朱國治兩人默視,無言以對。吳三桂也不深究,不過是震唬一下。從此,雙方嫌隙日深。如今眼見朱國治欺他即將撤離雲南,催他搬遷,怎能不怒火中燒,心中憤恨不已。
繼上次宴請大小將領後,吳三桂又親臨校場,約集他們訓話。他說:“行期已經逼近,朝廷嚴譴,我們是不能逃脫責任的。如使臣這樣驅策、催逼,老夫不意至此。諸君走吧,不要白白受使臣之辱。”
吳三桂這一激,再次把諸將激怒了,個個怒吼,“要走就走,為何逼人太甚!”
吳三桂勸道:“這是朝廷的命令,實在不能延緩。但諸君得處此塊土地,各有其家,得享福貴,是誰賜給的?諸君應當想一想。”
請將稽首,異口同聲地說:“都托殿下(指三桂)之福!”
吳乏桂斷然否決:“不對!”
諸將接著說:“那就是皇上給的恩情。”
吳三桂不以為然地說:“這也未必都對。當年我曾受先朝(指明)厚恩,待罪東陲。正值闖賊(指李白成)構亂,我計不能兩全,被迫乞師本朝,以複君父大仇。後來平定滇蜀,得以棲息於此。今日之福貴,都是托先朝的餘蔭啊!故君的陵寢(大永曆)在這裏,我們將離開這裏,能不向他告別嗎?”
吳三桂的這番話,說動了諸將,都表示一切唯命是聽。吳三桂已命夫役給永曆修陵寢,又修永曆的母親王氏陵,外築土圍,周長—裏許,建寢殿三楹和寢門。吳三桂所做的一切,都是為起兵做必要的準備。
眼下,看起來都很平靜,但凡了解一點政情的人已感到氣氛越來越緊張,不約而同地預感到將有大事發生。的確,形勢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八、改旗易幟,正式反清
人們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康熙十二年(1673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吳三桂召集四鎮十營總兵馬一寶、高起隆、劉之複、張足法、王會、王屏藩及胡國柱、吳應期、郭壯圖等各將官赴王府會議。雲南巡撫朱國治率所屬官吏奉命而來。吳三桂全身戎裝,威坐殿上,正式宣布起兵,與朝廷決裂。他當場勒令朱國治投降,遭到斷然拒絕。吳三桂下令把朱國治和不降的官員全部逮捕,其中包括雲南按察使司按察使李興元、雲南知府高顯辰、雲南同知劉昆等一大批官員都先後被捕,看押起來。吳三桂派人傳令,不得隨意妄殺。命令到時,胡國柱率兵已將朱國治亂刀砍死,身首異處。當年,蘇州有一民謠:‘天呀天,聖歎殺頭真是冤,今年聖歎國治殺,明年國治又被國柱殲。”民謠反映了當地百姓對朱國治枉殺金聖歎的痛恨之情,卻不幸被言中。此時,他自己真的被“殲”,死於與他的名字相諧音的“國柱”之手!
吳三桂為收攬人心,不想開殺戒,雖然他痛恨朱國治,也想留他一命,慢慢勸降。既然部下已將他殺了,也無須追究。他們殺死了朱國治後,正要對李興元、劉昆等官員下手,一接到命令,這才停止。過了一會兒,胡國柱出麵,讓兵士給各官員鬆綁,命他們照舊供職。李興元、高顯辰、劉昆等堅持不降,被看押起來。聖祖的欽差折爾肯、傅達禮等被拘留軟禁。
吳三桂的妻子張氏得知丈夫謀反的消息,急上殿,大哭大鬧,指著她的女婿、侄兒們說:“朝廷有什麼對不住你們的?你們竟敢鬧出這種事來!”又衝著吳三桂說:“這不是要害死我的兒子嗎?”她指的是應熊還在北京,這邊謀反,朝廷能不要她兒子的命嗎?三桂不為所動,叫他的女婿郭壯圖等人趕快把她扶進後宮。她哭哭啼啼,被強行架走了。
處置完朱國治等一批抗拒從叛的官員,吳三桂宣布,他自這天起,稱“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建國號“周”,以明年為周元年。
接著,吳三桂選擇吉日,率三軍拜謁永曆帝陵,誓師北伐。事先,他召集諸將,說:“拜別已故君主,應當穿故君時的衣服見他。”他指著自己的頭說:”我先朝曾有此帽子嗎?”又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說:”我先朝曾有此衣服嗎?我這老臣將易服祭故君,你們自己考慮該不該易服。”諸將都表示易服。
清朝自關外建國伊始,就確立一項政策,凡從明朝俘獲或投降過來的漢族百姓,漢官漢將都必須剃發易服,改穿滿族服飾,否則,就是不遵國體,對清朝(後金)不忠,視為大逆不道,罪不容誅。入關後,直至亡國,一直把它作為國策,貫徹始終。在明朝看來,凡已剃發易服的漢人,就是叛逆,視為敵人。吳三桂去滿裝,改穿漢服,重新蓄發,標誌著他同清朝的徹底決裂,是對清朝的背叛。
吳三桂開始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賭博,這一切也導致他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