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我吧!原諒你這個瘋子姐姐。生活為什麼如此捉弄人啊!這裏我給你買了一套《水滸全傳》,但願此書能給你解悶,在此,我求你不要談到付錢一中。你就當作姐姐的一點心意收下吧!!!
最後,祝你在戰爭中走向新的彼岸。
無論寫信人出於什麼心理和動機,至少這種方式還是較為文明的。
進步與退步相隨相伴。在眾多的吹燈之中,確有不少是非感情因素在起作用。雖然完全由情感支配的愛情不會有,但愛情畢竟不同於交易。商品化再徹底,人類也不可能進化到或說墮落到那一步。某偵察連戰士劉正貴在一次意外事故中犧牲,第二天寄來了一封信,別人拆來一看是封吹燈信。副指導員送骨灰到烈士家鄉,吹燈姑娘聞訊趕來,哭得那傷心,最後提出作為烈士遺屬她應該得一筆撫恤金。副指導員當場公布吹燈信將其羞跑。好在這樣的人還不很多。有同誌揣摩此種心理寫了這樣幾句。並把它登在戰區報約上——如果你當了英雄,我就是英雄的愛妻;如果你犧牲,我就是烈士的未婚妻;如果你負傷,我就是殘疾人的朋友。
這也不失為一種概括。兵們尤其是吹燈兵看了很解氣。解氣也隻是一劑精神勝利法。真正感情深的棒打不散,本來就經不起考驗的吹了燈或許是塞翁失馬,多一次選擇機會也未必不好。
53.戰地流行的歌
那拉的中秋之夜,沒有月,揚虎城還沒有爬到洞口,就失望了。外麵黑黑的,天上不但沒有月亮,還灑下一天的淚雨來。傍晚,他和文書趙誌剛給前邊的特供陣地送了一趟節目物資,回來又象地老鼠一樣鑽進這無名洞,用定向地雷和手榴彈封閉洞口。想起是中秋節,大家都沒心思打撲克,吹牛也吹不熱乎,又都睡不著覺。楊虎城又想起那個風雪夜的小站,想起老媽媽追著火車跑的身影。他爬向洞口,這十幾米這次卻顯得這麼長。總是不到頭。月亮出來了,他想媽媽在家看著月亮,月亮在這兒照著我,他一邊爬一邊想。但他失望了,他先聽到雨聲,他又看見黑暗。楊虎城在離洞口若懸河兩米處停了下來,再往前就是封閉區域了。
他看著那一小塊沒有月的外邊,沒有月畢竟也是中秋節。那天半夜差不多這個時候,12月6日夜11點40分,兵車到了他家的那一站,那個叫孟塬的小站,他聽見了媽媽的喊聲,還有姐姐們的喊聲,他不顧一切地跳下車去。他撲向媽媽,三個姐姐都哭了,見他剃光的頭,他對象也哭了,哥和弟弟扶著60歲的母親。一家人在車站上等他已經等了三天兩夜半。他心裏亂的要命,他們說的什麼他都沒聽見,自己說的什麼他也不記得。隻覺得停車40分種就那麼一小會兒。他被叫上了車。鐵罐頭車把媽媽他們送遠了。媽媽抓著他的手,跟著車跑,哥哥扶著拉著媽媽。他真想跳下車,真想哭。他後悔他沒跳下車,後悔車出了站他才哭出來。
貓耳洞外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楊虎城的臉上卻濕了。兩點多鍾,想是雲裏推出那輪中秋的月,他看見對麵他們那邊的陣地上滿坡碎銀似的月光。媽媽一定在家看著這月亮,他想,月亮在這兒卻照不見貓耳洞裏的他。
戰士陸平安在貓耳洞裏收到一封信,是哥哥寫來的,不知道父親和母親現在怎麼樣了,他趕快撕開信。兩個月前他曾收到電報,說父母雙雙住院,速回家看望,可即將上陣地的他,哪裏能走得開。陸平安接連寫信問候安慰詢問,可是家裏一直沒回信。信終於來了——弟弟:
原諒哥哥的可能,你罵我吧,咱媽和咱爸,在兩個月前的半個月之內雙雙亡故。爸爸臨終前一再囑咐,你剛去打仗,過兩三個月再告訴你家裏的事,打仗事大,別讓你分心。
陸平安呆了,那張紙飄然落地,好半天他才哭起來。同哨位的戰友揀起來一看,三個人抱頭哭成一團。他們幫小陸找出急救紗布,抹上哨煙凝成的黑灰,點上兩支蠟燭,三個戴黑紗的士兵一起跪向北方,一起磕了三個頭。陸平安說:“爸爸、媽媽,孩兒不孝,等打完仗,再去給二位老人家上墳。”
戰地的軍人們,起得最多的是母親和妻子。戰地的歌曲,非此也不能流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