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烈士林(陵)園要把我兒的骨頭挖回家鄉,主要問題是存在XXX團二營五連,特別是曹X等身上,原因主要有兩點。
第一點:看看它(他)們是怎樣對等死者的家屬。
我兒死後把他的好表換一塊壞表代(帶)來給我,到部隊要了三次,最後這次是原五連的指導員給我作主才培(賠)了90元,當中有40元車旅費都沒給報,責任屬於誰的,還把我們當作探親處理,良心何在。
第二點:看看它(他)們對一個農民的兒子是怎樣處理的。
(1)同誌們:可能有的同誌也還會刻是84年7月25號左右,雲南日報上刊登的一封鮮血染紅的情書嗎。解放軍報也刊登過,戰鬥剛打響,就以火箭筒首發命中消滅了一個火力點,為部隊發起衝擊打開發通路,當他消滅第二個火力點後,轉移位置,準備消滅第三個火力點時,不幸犧牲。我到部隊找它(他)們講,曹X對我說了兩點,一,主要是報功的時間超過。二,評功的名額是團部下達的,名額評功,你的事跡在(再)大也隻能評為三等功。親愛的同誌們,世上真的會有這樣的道理嗎。
(2)我所知他們團的同年同月同日同一個戰場(老山)有的再(在)戰鬥中連一點戰鬥事跡都沒有的,也是評為三等功。如果它(們)這些大官處在我這個角度上,那比我更想不通的。在85年內我寫要(過)多少信反應,結果連泡都不起一個。抱石頭衝天天又高,抱石頭打地地又厚。因我是一農民,對兒子的事無能為力。
夏文榮,你被追認一等功,你家裏今年沒來人,但你擁有很多很多的親屬,35303部隊全休指戰員都是你的親人,他們忘不了你,他們中的三位軍官代表大家和小家的親屬來探望你,硬質花圈,燒挽聯,點鞭炮,燒香,雙敬煙酒,還帶了一架照相機,拍照。
是部隊派你們來的?
是的,我們是35303的。
知道,挽聯上有。每年都來?
是的,年年來。
就夏文榮一個?
八個,每年來悼念祭掃,拍下祭掃的照片,給烈士家裏寄去。
你們想的周到,烈士的事,民政局和部隊一起管才好,別移交出去就不管了。
是的,烈士到底是部隊的人。
八位烈士的姓名單位麻煩給寫一份。
說不上麻煩,我的字不行:夏文榮,閆詩躍,程慶生,楊金華,薜曆程,張吉東,徐華,宋強。宋強是個炮連長。
還有個事要問,你們應該要安排親屬一塊來,隔幾年來看一次才放心。
有哇,宋強的妻子來了,小閨女也帶來了。
你們管路費?
管,我們一起來,吃住行都給安排妥貼。
宋強的女兒很漂亮,站在墓碑前,比墓碑矮兩頭。繡著黃鴨梨紅蘋果的白色尼龍上衣,桃紅色健美褲,是媽媽早晨給換上的,領口還掛了朵白紙花。她用不滿四周歲的稚嫩眼光盯著鏡頭,讓叔叔們拍照,照相機閃出一輪輪白太陽。其後,她舉著花,驚惑地看外婆燒紙,看媽媽悲哭。她弄不清媽媽常說的爸爸和這座石碑有什麼關係,她見過別的爸爸,那都是大人,男的,她的爸爸是石碑。媽媽讓她給爸爸磕頭,她就給石碑磕頭。
媽媽讓她給爸爸燒紙,她就揭出一張又一張,學外婆的榜樣往火裏送。她聽媽媽反複講一個遙遠的故事:她還在媽媽肚裏時,爸爸就化作石碑了,她的生日比石碑還晚幾個月,名字是媽媽給起的,思昆,她的家在貴州,昆是哪,她不清楚。外婆也哭了,外婆哭聲大,媽媽哭聲小,她怔怔著看著外婆和媽媽,看著裏三層外三層圍過來的人,看著能照出自己影子的瓦藍的攝像機鏡頭,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她隻曉得,媽媽哭,她就得嚴肅,媽媽待她那麼好,她要跟媽媽保持一致,再說,沒有秋千,沒有轉椅,沒有滑梯,她也打不起精神頭。終於終於,外婆和媽媽哭夠了,回答圍著的人的問話,也回答完了,外婆和媽媽拉著她向坡下走。
全是石碑,為什麼單單那一個石碑是爸爸,她弄不明白,準備回去問媽媽。走過牌坊,迎麵一對石像石獅。獅子,獅子,她掙脫外婆媽媽,奔向石獅,爬上去騎上去,笑了。有叔叔用照相機對著她,她不在乎,獅子她玩,她嘻嘻嘻笑。外婆媽媽不哭了,大人哭時不能笑,大人不哭時可以笑,她曉得,所以她開心地笑了。
一對中年夫婦,相依著走來,小履沉緩,踏著無聲的哀樂。女同誌著花呢上衣,黑褲,深色框架眼鏡。第一印象是,我們熟識她,我們見過她,在哪見過,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站住了,麵對李軍烈士墓碑,叫一聲軍軍,身體微微搖曳,摘下眼鏡代之以手絹。
啊,李媽媽,是您。
我們在報紙上見過您。
1987年3月14日《解放軍報》了表記者孫振宇采寫的通訊《媽媽的傾訴》。
在全軍先進婦女表彰大會上,雲南前線某部戰士李軍烈士的母親李祖珍的報告,使許多初涉軍營的戰士激動不已,身經百戰的老兵淚灑衣襟。她說——我在22年裏先後組織了三個家,現在全家5口就有4個姓,有人說我是不幸的,可我感到幸福無比。我年輕時認識傷殘軍了郭鴻蔭。婚後6年間,我們生活得既艱苦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