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3)

到醫院睡覺,女護士給我量體溫,一碰我,我上去一巴掌,以為有敵情。看電視,特別激動,出來個人就嗷嗷叫。晚上睡覺還象在哨位,一有動靜就伸手抓電話。給護士長說對不起,她說,沒事,下來的都這樣。

榮久華參謀:

八四年那次參戰,守了一個多月,全連一百八十多人,下來八十人。有個班,加強班,十五人,就剩二人。準備先洗溫泉,一到曼棍,武器一扔,倒地上就睡,最長的睡了三天,送的好東西都沒人吃。首長說,睡吧,過三天再說。趕上中秋節,按編製一人一瓶酒,香檳,一塊月餅,一盒雲煙。四班這兩個人,還有別的班,也有剩三、四個人的,酒沒喝,對著月亮,點蠟燭,燒了煙,酒祭。中間擺月餅,不在的一人給戳一根煙,剩的人跪一圈,在曼棍小河邊,沙灘上。這是九月九號,中秋節。昆明軍區領導機關送來的月餅,上麵有首詩:身披硝煙賞明月,禦敵守邊度佳節,中秋月餅犒將士,既表慰問又祝捷。連長當時不下來,弟兄們就這幾個了,紅眼了。最後八個人抬下來。確實走不動了,沒受傷也走不動,我下來時,幾裏地走了八個鍾頭。連隊休息一個月,又去拔點。

64.木箱在大後方變形,殞落在太陽撞擊出價值更年期

淨化戰場,這是上戰場之初集團軍製訂的一項戰場建設措施。我邊民多與越邊民結親,人員來往頻繁,時有越軍特工人員摻雜其間刺探軍情。集團軍會同當地政府和有關部門采取淨化措施,有效地防止了敵人的滲透活動。

而戰區本身並非淨土。

大千世界有的,戰區都有,諸如淫穢錄相帶、裸體撲克、暗娼、性病。而戰區又擁有自 己的特色。沒聽說過私人武器交易吧?手榴彈能換罐頭香煙,執行貨幣功能貨幣也能直接購買槍支彈藥。邊村的手榴彈晉及率相當高。手榴彈的作用是何衛財產。當地民風恨盜不恨娼,偷他一個玉米,他會舉手榴彈追殲你。偷大姑娘卻比偷玉米容易得多,隻消說去富裕的地方,她馬上跟你走,故人販子極易得手,沒有爸爸的小孩人數也隨之大增。

作戰士兵的各種欲望受到死神的嚴格糾察,處於被政治工作人員千百次讚美的“淨化”

狀態。若果真如此,也就不會發生回到北回歸線以北的那些事了。

姑且稱作戰爭能吧。參戰一年半,一個集團軍積蓄了多少戰爭能,恐怕用一般方法難以計算和顯示。

北回歸線以北的一切都顯出巨大的反差。從北緯23度到北緯40度,從亞熱帶到暖溫帶,貓耳洞人由裸體到用越來越多的外在物把自己包裹起來。大後方令人煩躁不安,不僅是溫差,還有濕差,那麼多官兵滾鼻血,口唇生瘡。裝慰問品的木箱出現變形和扭曲。這樣的箱子幾乎人人都有。數千公裏外的戰場設在原始森林覆蓋的群山中。箱子和慰問品值不了幾個錢,對後方最不適應的就是錢。物價奇貴,剛巧又趕上搶購風,同出發時相比簡直天壤之別。前線也貴,火柴一毛錢一盒,但畢竟軍事共產主義成份多,吃飯不交錢,政府又以巨額財政撥款確保煙茶站菜蔬蛋肉的物美價廉。慰問品也多,褲衩背心毛巾基本不用自己買。後方的物價把官兵們搞得叫苦不迭,連集團軍的一位領導幹部也說每月手頭緊巴巴的。他們吃驚地聽到,他們打仗期間,萬元戶不再是可以誇耀的資本,十萬元百萬元戶拔地而起。若要鬥富,數萬之眾的堂堂集團軍在第一回合就會輸給百萬資本的個體戶。為日後生存計,軍隊醫院擬為傷殘指戰員舉辦無線電培訓班。被求援的地方單位索要勞務費,傷員們喟然長歎,腿都掉了,哪來的錢呀。一個體戶聞知拍案而起,不就是錢嘛,我出。筆者心情與傷員無異,感激複哀哀。更有聳聽者,喟參戰官兵了了戰爭財,統統肥得流油。官兵憤怒之餘唯有苦笑“是他媽有發財的,高檔慰問品被他媽的狗吞了!可我們呢,作戰補助加貓耳洞費,總共十五塊,就這幾個錢腦袋別腰帶上去賣命,回來倒一個個成了賊了。”他們看後方人分外紮眼,後方人看他們也不順眼,都認為對方變了。也許真打出了一副盜賊模樣,官兵自己也意識到與眾不同。同樣的裝束,留守的官兵與前線回來的官兵硬是能分出來。即使微笑也亂不了真。在理論上絕對列不出甲乙丙丁,往那一站,又絕對有種強烈的感應。打過仗的渾身上下往外透一種勁道,許多人這樣對筆者說。筆者一震:戰爭能?讀出這種勁道的後方人會識趣地繞開走,心想,別惹了他們。真把我們當賊了,前線人想,媽的,老子為你們打仗,你們狗日的怎麼能這樣對待老子!自悲?自強?不得而知。

反差,落差,全方位的格格不入。

心理場被粒子擊中!

戰爭能的核驟然裂變!

根本無須投資,打過仗本身就是資金,資本轉化成金錢全憑一句話,所有的參戰部隊來回均經過昆明。昆明市有三條不見諸文字的規定:傷病員看電影看戲不買票;進公園不買票;坐公共汽車不買票,甚至出租車也白坐。要錢麼,老子打過仗。這句話是一張萬能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