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而後,弟嚐獨身遠遊,遊且數千裏。然吾長妹之歿,猶得歸見之,親拊棺哭之。所最不堪者,庚申早春,得第四弟壽華凶問(嶽)〔獄〕中耳。是歲,連哭妻及女,兄且郵書慰之,謂身世骨肉之變如斯,要當善自愛,上慰老親。情詞淒惻,讀之黯然,而弟幸無恙。然鄉閭萬裏,遊子未歸,所賴奉高堂晨夕者,兄與季弟壽芝兩人耳。兄性孝,友敦篤,鄉裏稱善人,決不宜短命,然今竟如此。天乎,天乎,安可知乎!季弟書至,言病乃得自闈中。夫半生苦誌功名,訖無一得,已為感不能勝,不料且以摧隕其性命。命之不延,而又上戀老親,下憐弱稚,有以知兄之萬不能甘心地下也。悲夫,悲夫。
自今已往,兄弟姊妹八人,存弟與季弟弱妹三人耳。親年老矣,奈何,奈何。每當寒夜既深,燈昏火熄,獨望窗欞之明月,聽城樓之角語,慘然不寐,枕席涕零。回首數十年前,煮酒圍爐,昆季燕語時事,可複得耶,可複得耶?萬裏招魂,一杯持哭。哀哉,尚(響)〔饗〕。
祭母王太夫人文
嗚呼,吾母棄養,忽忽經百日有奇矣。此數十日前,每思詳述吾母一生懿行,編之家乘,並赴告海內交遊,而語有千百,心緒紛亂不能為。且吾母生不孝六十一二年矣,其間,勤劬教育之恩,及不孝遠遊多難,以貽堂上憂,蓋千百言不能盡。欲命筆,必輒痛,故中止。今百數日,痛猶是也,而不能不為文以祭吾母。敢製痛約言,以冀吾母之一聽。
伏念同治庚午,自京曹乞假歸省,迄除父喪,迄外至鄂十五六年來,除遊粵入都十六七月外,煢煢孤兒,幾無一日不在吾母膝下矣。當夫清閑侍側,家人燕語,聞吾母談述舊事,省當年侍奉王父母之委曲承意,處伯叔父母間之遇事能和,待親戚裏黨中老廢窮苦之矜恤罔不至,則使人油然生孝弟慈諒心,而歎吾母之享令名而膺上壽有由然也。然至談及家居儉約,親炊爨縫浣之勞,乳育不孝兄弟姊妹至八人,旁無婢媼為服侍,風朝雪夜,備受艱苦,暨連遭伯仲兩兄諸弟妹之死喪,愁苦萬端,則為淒然飲泣。歎吾母之疾病嬰纏,起居不適,皆由乎此。而不孝迂疏無狀,不能及時顯揚,以博吾母一日歡,斯則罪之大者也。然吾母且不以是為不孝罪,而心愈愛憐之。每聞校閱,書院課藝過多,則呼曰:“太勞矣,盍少休。”遇晨起外出,則問曰:“點心否,恐受餓,吾待汝歸早飯也。”歸或少遲,則曰:“吾未汝待,汝餓乎?”促家人速作飯。值夜間出巡,則屬曰:“多著衣,毋乘馬,恐受風露侵也。早歸,吾待汝睡。”或遲至五更時歸,微叩寢門,則問曰:“汝歸乎,吾睡矣。”於乎,此情此景,今日忍一追思耶。自茲而後,尚能聞吾母一語問寒燠饑飽耶!
蒼蒼者天,悲夫已矣。尋常友朋過問,每以不孝六十之年,奉八十以上壽母為最樂。然懼多於喜,心已竊竊憂之。及遭此大故,愛我者時引六十不毀之文以相寬慰。然未知吾母之視不孝猶是三四歲嬰兒也。以無日不在母側之三四歲嬰兒,一旦失去其母,而欲不啼哭索乳能乎?不能乎。嗚呼,此正不孝今日無依情狀矣。不孝壽芝及承重孫章錦,皆在隴山未歸,今不能同向靈前一哭,亦吾母耿耿垂念事也。然當待其來鄂,同扶靈櫬歸葬故山,以求慰母心萬一耳。哀哉,尚饔。
楊椒山先生祠榆樹記李壽蓉居獄中通二年,居近忠湣公祠數十步而近。祠畔榆樹,一大十數圍,枝幹拏攫。想見公生時掊(係)〔擊〕摧奸狀,每裴樹陰,未嚐不慨然太息曰:斯地古所稱“福堂”,即公被係時寢坐地,斯樹即公所手種樹也。聞公死,樹亦死,後乃複活,豈不異哉?夫公官固不過員外郎,乃能(刻)〔劾〕嚴氏父子,被陷至斯且至死。彼嚴氏雖辱,曾何解此冤。天下後世豈無冤人?然其行義節,概不如公。輒欲借引自鳴冤抑,夫亦可以不必也。
辛酉秋八月,今天子新即位,兩宮皇太後垂簾聽政,赫然誅強臣,於是赦詔下。出獄有日矣,則與同難諸君子拜辭公祠,相視而歎曰:“彼嚴氏伏誅時,恨不能起公九原一見之耳。”吾謂公即不死,親見東樓之傾,其所快心不專在一己私仇,乃以去天下大賊為快可知也。
公去今三百載矣,後人敬其人,並愛其樹,擁土壘瓴甓,塞人履趾無得蹴。所謂所息之樹,且猶不伐,況其廟乎!廟外榆樹亦十數株,大者與祠樹若,然莫知種者何人,人則艾不之惜,輕重之判,樹猶如此耶。籲,草木賴人以傳,人苟不能自傳,並不能如一草木。可悲也。
阿公祠記
刑部獄神廟之右側有阿公祠,祠外叢竹陰森。入其門,泥塑神像若生,旁一人控馬,像亦可怖。人問之老獄卒,則曰:“阿公,長白人,故司獄也。”某歲除夕,寓直聞有獄囚哭甚哀。呼問之,乃問大辟者也。問何哭,收涕言曰:“家有老母七十餘矣,我今年尚活,不能歸一省視。到明年今夕,吾母能何望乎?念此故悲耳。”公憫之,問家何在,曰東城。公曰:“我且放汝歸,明日午前即來,毋我誤。”其人叩頭謝去。明日過午,囚不至。公急甚,乃自經,屍未下而囚至矣。痛哭言曰:“我歸見母,母見我一慟遂絕,為殯殮,故來稍遲,負我恩官,我尚何活為?”即以頭觸階石死。今之控馬者,即其人也。往時向外立,每夜過半,輒牽馬飲東頭井旁,獄中皆聞踏石作響。井故有石槽,注水常滿,晨起視之,水盡竭,而廟中地則常濕也。提牢某官以其駭人,移其像向內,乃不複出。而阿公則風月之夕,猶時見形雲。
人說
侯五橋吏目,甘肅人,同居獄中,言其鄉某處有獸曰人獧。狀類獮猴,長約三尺許,蔽形以草木葉,亦以草木實為食。能負薪、汲水、簸米諸事,居人鹹役使之。性馴善,執一業不令之止不止,止則與以餅一二斤,或饅頭數枚,盡捧以歸。其種居樹上,老者居最上層,以次遞奉。上不食,其下不敢食也。天雨雪,無所得食,即至人家門外蒲伏作哀乞狀。不呼之入不敢入,呼入與之食,則叩頭謝。道遇人垂手側立,俟人過乃行。或遇野獸欺陵,群叫呼人家門前作求救聲,居人為執槍械驅野獸去。於是老者、少者、弱者、壯老牝者下樹,次序井然,至人家門外叩頭謝。餘聞而歎曰:此獸也乎哉,乃幾幾乎獸而人者也。天下人盡此等耶,將無負義背恩,犯上作亂事矣。瑤壯仡之變,其足弭乎。
榆囹讀史草總序一
餘遊長沙,問友於武岡鄧彌之曰:有李君椷叔觀察,能文章,敦氣節其人哉。就其官戶部時,侍郎肅順重其才,折節與為昆季交,然椷叔增自重。
方戊午科場大案結,顯皇帝從容問順:“朕誅柏俊外論若何?”順對:“多事之秋,殺一人而天下知懼,非聖人不及此。”退語賓客,意得甚。椷叔則曰:“此正古人所謂茲事不宜手滑。”順色驟變,飲酒不歡,由是銜之。居無何,而戶部鈔票大案起矣。先是官錢肆諸賈人,折鈔本三百餘萬貫。順欲盡誅之,而戶部郎王正誼執不可。順固以他事嗛王,將中以法,令椷叔驗之,期必得贓罪。椷叔固辭不獲。久乃歸報稱王某實無受金事。往複再四,執如故。順怫然曰:“君欲從井救人耶?”曰:“某何能救人,但不忍下石耳。”順曰:“而不畏法乎?”曰:“論是非,不能複顧利害。”趨而出,會同事摭小故牽引之。順遂並劾椷叔,籍其家,且下之獄。賈人先以已廢鐵錢二十萬貫,請彌官帑,鈔局主者不之許,賈人即寄存局中廊下。越年餘,請領回。椷叔適入局,主者以告椷叔曰:“此自局中未收之錢。”亦何言。順則謂錢存局中,即係官項,何得任其領去。詰責甚厲,主者以椷叔意對。椷叔進曰:“誠然。”出謂人曰:“吾亦為友朋分過耳。”順聞益怒。謂所親曰:“好強梁。”遂以不應劾之統劾,鈔局各員,難保無營私舞弊情事。是獄也,人謂:“難保無”三字為“莫須有”的對雲。是時,鹹豐九年己未冬十一月也,隆冬正寒,天大風,晝晦。伍伯擁椷叔至獄,獄吏未即至,坐大石上,塵沙撲人,風呺然揭弊裘。親友送者,皆慘栗悲涕。椷叔顧危坐,談笑如平時。九江高伯足,湘潭王壬秋,龍陽易笏山皆椷叔至交,聞而歎曰:“平日視椷叔自謂過之,此事乃真勿及也。”當此時,肅順勢益張。同難株連百十人,罪且不測。然椷叔一切聽之,惟以讀書自娛。中遭庚申八月之變,恐雜死眾囚中,乃書其姓名爵裏於襟以自殊。
越辛酉十月,肅順以大學士與鄭親王端華、怡親王載垣皆伏法,椷叔始得出。端華、載垣則督治斯獄者也。彌之嚐存視椷叔獄中,能知其詳如此。予且聽且擊節,急造之,三往而後得見。與之語,抗爽雄直。旋讀所為《榆囹讀史草》詩文若幹卷,旨遠而顯,辭麗而質,哀而不傷,怨而不怒。信乎,豪傑之士之所謂文非沾沾,采摭華藻,審量聲韻者之所能也。因為之序,而請交焉。皋蘭朱克敬。
榆囹讀史草總序二
禍兮福倚,憂患則生。曆覽往哲,苦坐磨蠍。匪曰厄才,用資錯礪。椷叔幼負瑰雋,文采炳蔚。駿足騁殊,隘視九野。仲宣躁銳,適患才多。洎遊人海,榮問益隆。赫赫權幸,偽飾抑。郗幕容入,緇塵不涴。奮厥詞鍔,摧彼冰焰。樂石滋恚,施順報逆。朝客暮囚,淵頓判。南冠西獄,歲晷迭易。神清以夷,安如福堂。背牘多暇,遂有斯撰。起視少作,迥殊曩觀。驟改故吾,動合古鑒。抗心斂範,無諱戾俗。淹造迅進,天相子矣。肅肅白榆,椒由手植。銅青鐵翠,冤雲壓柯。忠湣戇直,夙邀主鑒。顧飲歐刀,卒不得免。君所忤觸,殆類分宜。株木雖困,鞶帶仍錫。伏惟聖朝,遠邁往代。文鱗脫網,涵泳恩波。遭時之幸,重足慶也。同治十有一年重陽後三日,同裏楊恩壽序。
榆囹讀史草總序三
椷叔觀察,四十年前故交也。其由攝江漢關道移皖之明年,餘以過客投刺。於是,為別又七八年矣。既相見,殷殷款留,得盡讀三十年前所著《榆囹讀史草》諸作。夫以囹圄艱難憂患之地,而治史不輟。此非文信國所謂“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者與。方大獄興時,權奸用事,陰恣威福,要挾為羽翼。一事向背,一語從違,是非在千秋,而祻福利害在俄頃。乃毅然決然不惑,此又信國所謂“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者與。越三載,權幸罹法,椷叔乃得出獄複官。海內識與不識莫不歎其料成敗於機先,有過人之識。且其負浩然之氣,從容堅定,早裕於上交不諂之年,為不可及也。《榆囹集》中曰《史論》,曰《樂府》。同時知交多為之序,無俟後來者之贅。然竊以為古來傳人,或為凜然不可犯之節,或為肫然不能已之情,其道與其跡不相類。要以歲寒鬆柏之勁,千仞壁立之慨,發為文章,形諸詠歌,論古人忠孝節義事,則出以蒼涼幽渺,纏綿悱惻之致。如聞月夜簫聲,塞上蘆管,淒淒感人,有令人聲淚俱下者,此何以然耶!夫六合同戴有情天耳。去古日遠,情之為物,大似造物,恡而不輕以畀人。以餘視觀察痌瘝之懷,斯須不釋,真有情人也。今年近七十,發未宣,如少時。上窺彼蒼,所賦畀遠。思當世所期待,獨以文章風節顯乎哉。光緒十七年,歲在辛卯秋八月,醴陵易光蓮謹撰。 龍門史論序一 古人之行事,後人之師也。善者從之,不善者改之。夫人而知之也,善也,而不知其所以善,不善也。而不知其所以不善,事事可從而有一必不可從,事事可改而有一必不可改。不推其時勢,不原其心跡,雖日與古人相晤對,亦與不識古人等。天因子獄中讀史諸作,皆讀書者所不留意之事。一經指出,起古人於今日,有啞然自知其非者,有慨然引以為知己者。君臣之大,父子之親,兄弟朋友之倫,燕寢瑣言之地,何一不關於理道哉。持此以應世,吾知其從善,改不善之權,百無一失。而人所不可為之事,亦悠然處之有餘裕矣。天因子之所為不可量,吾願與天下有誌者共勉之。鹹豐辛酉四月既望,通川弟王正誼同居獄中拜讀一過。 龍門史論序二 昔人評太史公書,多顓於論文。其名為論世知人者,則本其《報任安書》,以為某篇、為某事寫照而已。子長當日澈於人情,周於世變,既遭戮辱,發憤著書。故其選事也,如國手之行棋,絕無閑著,如禪宗公案,隨處皆有妙道精義之存。本朝先輩有謂讀《史記》當如《六經》,誠知言哉。篁仙處困苦拂亂之時,究心史書,獨得其閑,運其幽眇之思以發揮於持身涉世之際,淵乎旨哉,有餘味焉。蓋不徒窺破古人心髓而已,夫物不平則鳴,君之為此也,固亦龍門著書之意。《讀平準書》一篇,造端托始,意在斯乎,沉辭鬱發,生麵特開,此自有千秋也。同治乙醜季夏,同年弟曹耀湘在都中讀過。 篁仙獄中治史甚深,往往多見道有得之言,身世之感亦時寓焉,而言之近於憤激者無有也。其氣充然若有,以自得古人摧殘凋傷之餘,增長德行,而終於名世者多矣。篁仙其有望乎。讀所為《史論》,因以其私誌之。鹹豐十年閏月中浣,玉池山農郭嵩燾書於宣武城南。 篁仙之逮獄也,以牽涉故,且籍其家。聞家常服物外,惟盈盈積案書。可謂玉可折,不能損其白矣。方入獄時,人頗以屈辱冤抑為篁仙難之。篁仙乃挫而不鬱,斂而彌深,每治史有得,涉筆論古,洞見本原,非徒抒其感觸而讀者,亦可時發深省。人情中無所有斯:才浮於德,氣浮於才,偶受顛躓,輒悒鬱悲憤而不克,自持胸之所激,言亦隨之。所謂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者,無有也。天其大任斯人哉,吾以是。讀所為《史論》,益欽篁仙之為人。義渠唐訓方。 昔文信國九年縲絏,作《正氣歌》,黃文節於白雲司,書《孝經》百部,吾家忠介在獄中,書信國《衣帶銘》。此三君子皆以浩然之氣,行其忠義之心,故能卓有千古。今天因子於艱難困苦中,竟能以溫厚和平之文,一抒其牢愁幽思,絕無怨懟,不可謂不難矣。聖人所謂素位而行,佛氏所謂空諸所有,其庶幾乎。至其文之似龍門,似班史,人知之,以雲似老莊,似管晏,人未能信。質諸天因子,必曰:非複吳下阿蒙矣。同治六年歲次丁卯仲春下浣,同裏周壽祺謹識。 人皆可以為堯舜,而不能人人為班、馬者,其才異也。篁仙之才奇特,由於天事而挫而彌厲。處患難而不忘舊業,器識過人。則《孟子》天降大任一章,洵為千古閱世最深之論。而承天者各異,仍視其才之所至耳。篁仙評史諸論,如聞中夜奮發感慨太息之聲,秋風塞上,金鐵皆鳴。陶公雲:“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真足以廉頑立懦矣。謹綴數語,以誌向往。同治癸酉季夏,阜寧裴蔭森拜讀。 《史論》若幹卷,比事屬辭,依類托寓,穎異可以觀其才,蘊藉可以觀其養。至於古人骨肉友朋之間,盛衰死生之際,尤三致意焉。可以知其性情之正矣。庸齋劉熙載,謹識於宣武城內寓齋。 論古匪難,論古而平情最難。讀《史論》諸篇,蓋無不平情者。沉摯之思,又出以委婉之筆,不唯譽人,人服,即詈人,人亦自服也。可不謂難哉。專謂文似龍門,猶皮相耳。光緒庚辰夏四月,江夏王景彝謹識於高觀講舍。 龍門史論上 讀平準書 天因子獄中讀史,至《平準》一書,則廢書歎曰:是書也,太史公誌漢家財用盛衰之大校也。尋武帝時事,盜賊蜂起,坐民輕犯法,犯法由法峻,法峻由吏道雜,吏道雜由多賣爵,賣爵之多,自用兵始也。國家莫苦於用兵,而又重之以水旱,加之以土木,賣爵不能贍,則造錢幣算車船,斡天下鹽鐵,以為補苴一時計。然沒入破人家,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盛矣。夫斯民猶是當時畏罪自重之民,其財亦猶是山川、田池、市井得出之財也。何多事若斯,而嬰其禍者之大不幸哉。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搖動者萬物作,豈非事有必至,勢複有以激之使然乎!龍門作書,斯其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