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2 / 3)

淮陰侯

淮陰侯受胯下辱,人謂非國士不能。吾曰:淮陰侯真能然耶,其不真能然耶?夫其忍人所不能忍,非此安足成功名。然天下辱之遭,富貴有甚貧賤時者矣。楚王盛時,意氣之雄,回溯微時,不惜稱屠中少年壯士。然即不聞沛中狗屠,亦當時稱壯士者乎。生與噲等伍,何乃經貶謫,即怏怏出此言。貧賤則受詘於人,富貴則思為人上。此淮陰所為,以不學道敗也。圯上進履,而終思布衣之極,其善讀黃石公書者哉。

黥布

嗟夫,女界之禍,豈不中於隱微哉?漢家烹韓醢彭,業致功臣,危懼思變,淮南王布又甚之。宮中幸姬之事,驚、恐、疑、怒四情相並,卒破國亡其身。夫幸姬何渠敗君哉,疾如醫家帷薄,謂何侍中從飲,肇興幹戈。故曰:色者,禍之胎也。酒者,亂之媒也。又曰:愛者,毒也。禮者,束也。

盧綰

燕王盧綰者,漢異姓諸王之一。其未敗以前,何嚐不親比劉氏哉。帝居同裏,生同日,壯與同學相愛。其後出入臥內,獨與高帝、少帝俱,蓋亦異姓中兄弟也。當夫沛宮置酒,父老諸母縱飲極歡,其猶有述裏中羊酒故事,相笑為樂者乎。然燕王一朝稱病,獨以呂後婦人為辭。夫呂後自田間來,其與盧綰妻亦猶是貧賤妯娌也。兩家相處,問何嫌疑,然吾觀閭巷之間,親父兄弟始終乖離,大率生心婦人者十六七。就高祖絀封伯子,銜怨於邱嫂釜羹,若兄伯而猶存也者,昆季之間恐亦不無介介。彼韓、彭葅醢事,則大於釜羹,而燕王寒心刀俎,無複和樂豆籩之意,遂決裂而背朝廷。至他日病死烏丸,妻子歸舍燕邸,高後病中尚思置酒相見,其亦念田間親舊。將死而有悔心之萌乎,未可知也。而盧王思歸不得之時,知其不能無悔也。抑既晚矣。

蕭何

天子之側賴有賢宰相,又不可無一二曉大禮之臣燕語從容,每以釋主上猜疑,為大臣保全名節。蓋所關大矣哉。蕭相國以長安地狹,願請上林空地,聽民入田。此王衛尉所謂職事便民,真宰相事。然天子以為受買人錢,械係廷尉,斯亦褻朝廷之甚矣。且夫廷尉,天下之平也。他人尚不可輕係,何論宰相其人。信貪錢財,衣寇下儕,市井誼辟,英君何能不痛加繩驗,以厲風俗而正朝廷。然相國不圖利,關中必不至受金,空地是非輕重之瞭然。雖準此以斷,天下萬世疑獄可也。特非衛尉一言,天子幾不即寤大臣。雖親近不敢不兢兢,且如此,況於疏遠小臣乎。

曹參

曹相國行事,如重寄獄市,去吏刻深,覆蓋人細過。豈非古所稱篤厚君子者乎!當時,主心方向,不能匡仁孝,進之有為獨其能薄耶。抑宮闈之側,兢兢懷避禍心歟?天下以宰相重臣係安危,處主弱之朝尤甚。若皆全軀保妻子,縮不任事,將如蒼生何?特以一代能臣變更成法,使無辜被其殃,民間一路哭,何如此關中百姓歌耶!蕭規曹隨,後世猶為稱道。而其時,漢天子繼體守文,海宇無事,相國得以晏然飲醇酒,誦黃老言,抑亦稱一時福相爾。

張良

項王學兵法不竟,而子房常習黃氏兵書。論者謂籌幄決勝,破楚之功在此。餘曰:此後事耳,當日鴻門之事,非項伯夜告,其誰覺之。項伯者,項王季父也。其先不以殺人見匿於子房,亦何忍背兄子而為此漏師之舉。方是時,漢軍二十萬,而項王之軍四十萬。誠使出其喑叱吒之勇,蹙諸霸上,事起倉卒,子房雖智,無暇為矣。然卒賴解免兵攻於先,翼蔽劍舞於後,沛公無恙,皆項伯一人力。伯之力誰之德歟?夫子房以一布衣,急人患難,當峻罰之世,不惜破家相容,斯感人死報,心尤極深耳。不然,際此緩急,安能保全其主,以自完為功臣。餘嚐經下邳之圮,懷受書往跡,即未嚐不壯其博浪一椎,而後亡匿,居此為任俠少年。救人時事,蓋隱關劉、項興亡大局在十數年以前雲。

王陵

班彪稱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吾謂兩母皆賢,而王陵去陳嬰遠也。大丈夫樂致身青雲,特欲為親光寵,親非所願,南麵王何愛焉。陳嬰以東陽長者,受縣人之推戴為王,竟以母言而不敢。不敢者,不忍耳。夫以嘉會方來,而仰承慈懷,亦將使草澤群雄,各動其屬毛離裏之愛。彼王陵兵屬漢王,適項王置其母軍中之日。此後人徐庶去劉之曹,所謂方寸既亂時也。然王陵遣使者至而已,不聞親詣項軍,問母起居,未知其心何以自問。迄夫使者歸還,為述其母流涕送使,伏劍受烹之言狀,稍有人心者,尚能一息安乎?然卒從漢王定天下以取封侯,此真天下之忍人矣。籲,“分我杯羹”一語,有是君即有是臣。君臣開國,急功名而薄性情,漢家忠孝之衰,衰乎此也。

周勃

甚哉,以絳侯厚重,當漢文有道之朝,猶不能自脫於清室,況恒人乎!當日袁絲小臣之進說天子,既不至以疑罪殺人,又複東朝正言,為臣下鑒其誣枉。是以吏事一驗,帝即赦君。顧當獄吏侵辱之初,絳侯惶怖甚矣。鄉非與彼千金,何自書牘背而示獄辭。夫就侯家言之千金,即一非難。然自鬻獄風成,安知不有楚囚相對,淒然增窮途之泣者乎?嗟乎,小民呼冤堂下,自以為吾屬螻蟻耳。即安知絳侯亦雲:“吾嚐將百萬軍,安知獄吏之貴。”圜門慘鬱,蓋難言矣。

周亞夫

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以便國家。斯言也,孫子行之,司馬穰苴行之,條侯周亞夫亦行之。行之功名皆就,誠所以利人,而其中有一不當,即以之害人。大將不可不知便宜,亦不可不知時會。條侯昌邑之壁,猶是屯細柳時耶!吳楚兵銳,誠難與爭鋒,然其用兵威重,即一奉詔救梁,未必軍事即為敗壞。且縱有不利朝廷,亦得而原之。即慮朝廷之不我原,又何不可懇切上書,用申前議。顧乃堅壁不動,隙開梁王。梁王者,景帝親母弟也。宮中手足之戚,當緩急而絕不一顧於人情,亦何以堪。君侯貴臣不逾其親,況貴臣之見重已衰,而親者之言短日甚。其能終乎?禁中賜食,至目為非少主臣,即何能不泫然流涕於先皇,按轡歎“真將軍”時也。

其二

吾覽條侯事至竟,竊廢書歎曰:君侯父子,同一將百萬軍,同一屈獄吏之貴。人固知漢家薄待功臣,抑知君侯被室家之累亦苦哉。方其爭朝廷骨肉間事,堅而不撓,即常恐兩宮有以螫將軍。禁中大胾不置箸,其肇端矣。然一謝病家居之人,不複參與朝政,人亦何從構之。不謂自其子買一葬器,苦予庸錢,激成事變,連汙君侯,有以來獄吏“欲反地下”之責也。且夫壯士義不受辱,何況大臣。昔者,太傅蕭望之以備位將相,老入牢獄為鄙。不聽其夫人言,飲藥而自殺,彼其死誠酷,而能感天子一哭,其氣亦足以自申。條侯當吏捕時,亦欲自殺矣,卒見止於夫人。求死不得,而又不免廷尉獄之嘔血餓死。

嗚呼,與其如此,何如自死牖下,少一侵辱之為愈。未嚐不悲其夫人以愛公者,害公也。古人功成身退,至有欲捐妻子者,其亦有感而然乎。

夏侯嬰

汝陰侯當高後、孝惠之朝,特賜縣北第第一。乃為脫孝惠、魯元下邑間事,即安知與高祖泗上亭事乎!方高祖戲傷嬰為人告,嬰以與高祖相愛,證其誣,坐係歲餘,掠笞至數百不變。此何以然耶?亂世獄訟之興,犯法者相株連。即人所不必有之事,猶將牽引,以求自脫,究之自不能脫。而人已創巨痛深,與之俱病,豈初意必將陷人哉?其勢迫之,使不能勝。即夙昔故人,有所不能愛。所謂棰楚之下,何求不得也。於戲,觀於此,謂汝陰侯何如人,而當日官不過太仆,竊以為漢廷報之稍薄。長安飲馬橋東,太仆之墓在焉。望風拜者何人,猶曰:公而在,願為之執鞭。

樊噲

項王虎也,舞陽侯瞋目誚讓之,信壯士。方鐵盾切彘肩時,猶仿佛鼓刀屠狗,意概也。獨自禁中排闥,後遂無複當時盛氣。即“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不過以此阿呂後,意將非用。呂後女弟呂媭為婦故耶,不然,囚詣長安,亦韓、彭葅醢續耳。堂堂當世壯士,至將托於婦人女子以求活,豈不悲哉!呂祿女夫朱虛侯,豪傑矣。

灌嬰

嶢下秦軍之將,漢啖之。畔代邊陳豨之將,漢購之。降其人皆賈(堅)〔豎〕子,故可以利動,賈人信不堪為將帥哉!然是兩役也。潁陰侯灌嬰俱有功,嬰非睢陽販繒者耶,販繒固賈人也。智力相構,各視所就,天下事類然。江南豫章郡者,灌嬰之舊城。餘嚐客其間,徘徊於洗馬池旁,見天番陽軍中吾湘子弟,有裨校起廛肄中,則為舉故事告之曰:好為之,將來以戰功陟高位,取封侯者,當有其人,灌大將軍少年時,為之先聲矣。

張蒼

漢相中有百餘歲老人焉,曰北平侯張蒼,蓋厚德君子人與。當少時,坐法幾斬,乃活於安國侯王陵一言。事與滕公壯韓信言貌釋不斬同。不然,兩人無自大富貴,複何論北平壽考哉。夫人當身家無恙,一追思險難中,生死肉白骨之人,豈有不感涕思報。尋北平既貴,父事安國侯竟其死。及為相,洗沐,常先朝陵夫人上食,始敢歸家。仿佛見黃發老人番番然衣冠登堂拜母,畢奉卮酒,傴僂鞠進退也。雖薄德子弟有不觀於斯,而油然生敬慕者哉。淮陰未聞報滕公,何也。

欒布

富貴而快意恩仇,如欒將軍法滅怨家,豈得謂賢者?獨其祠哭彭王,不可謂非烈士。將軍與彭王,本交遊於家人酒傭間。及彭王既貴,乃贖諸俘囚,且官之大夫者也,居常不負其友朋。而朝廷以為背其君父,反形未見,以苛小案誅滅之。至於梟頭雒陽,禁止收視,何其甚也。當布祠哭頭下,趣湯如歸,豈不知一死無救於彭王,然慷慨一言,足使漢廷君臣寤彭王功臣之無罪。斯即所以報吾王也。於乎,死者不可複生,生者可以不憾。欒公社遺址尚存乎!吾將懷椒醑奠之爾。

酈食其

天下禍福利害之猝至,雖智者不能盡知。然人挾其聰明才辨,以鶩走名利攻取之地,其術不必無成,其道皆可以賈禍。蘇秦能約六國之從,而不能自救於刺客,李斯能取三公之位,而不知見賣於閹豎。前車具在,可無鑒乎?酈生以高陽賤民,掉三寸舌說,下千裏之齊,使稱東藩,可謂畸矣。然淮陰卒從蒯通計,襲破齊曆下軍,而齊王乃以生賣己而烹生。嗟夫,冤哉烹也。太史公謂蒯通之謀,亂齊驕淮陰,其卒亡此兩人。兩人者,淮陰、田橫也。酈生之亡,其不由此乎。業同所發,各相傾軋,文學士猶然,何論口辯士。特酈生之不為齊王更言以求活,抑烈丈夫者流與。

其二

人世枯菀之竟,一家亦多不齊,而菀於其後,類由枯於前者餘蔭之所為。觀夫酈生客從漢王,不過號廣野君耳。而一言其弟商,將數千人從略地西南,十年之間,宰相封侯,富貴福澤過其兄遠甚。良其戰功所致,抑進身之始,得其兄三寸舌之力實多。此人所以樂有賢父兄也。且夫生之上謁陳留,年六十餘矣,以遲暮之年出身事人,豈不思乘此立功名為後世基阯計,然勳業未及成,遽蹈鼎烹之慘禍。天下跅之才,為人馳驅,不竟其用,猝焉殞滅,如此者豈少哉?其後人或即落拓不能自振。而當漢皇新定淮南,遍舉功臣之年,食其之子疥,數將兵,功未當侯,其所為襲封高梁,特以其父故。天下亦有祖父舊勳,原野畢命,子孫不假尺寸,坐食美報於後者,此實有以開其先。噫,生不能保八尺之身,而兩家爛然為棨戟門庭,高陽酒徒其少釋泉壤鬱結之憾。特願膺享名爵之貴介弟、賢公子時,不忘乃兄乃父糜肝腦被痛苦時也。

陸賈

蠻夷大長老,夫臣佗魋結箕踞,負固山海間。所謂倔強之人,不可以情感,不可以理格。而陸生有以說之,使奉漢約稱臣。尋其言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動以鄉人之情,使之對漢使生桑梓之敬恭,然後責其反天性,棄冠帶,而後亦帖然矣。盛稱漢家威福,將相欲移兵行誅,而歸恩於天子,憐百姓且休兵,使之震懾天朝,知其須臾緩死,皆出中國天子之賜。然後動以掘墳墓,夷宗族,而彼不能不蹶然起謝矣。不然,示弱則被欺,示強則被害。又其甚者,刺折致爭,則禍中於國。國家當邊廷未靖,慎重用兵之日,信不能無閑習語言者之周旋其間乎。陸生口辯士,斯其選矣。

陸賈朱建

人不自愛,即不愛人。且遇交遊中,自愛有人,尤將使白沙在泥,與之皆黑。此古人所以遠損友也。陸生者,文彩風流炫當世,其人則一俯仰因時之人。而平原君朱建之為人,刻廉剛直,何屑一見辟陽侯,少自貶損其豐采。特辟陽深欲知君,誠藉交一二正人君子,文飾平日苟且不軌之行。危哉,平原為名累矣。小人願結一人不可得,則將乘其憂苦困迫之際,挾所有以為恩,使當之者不能不受。受之矣,即將責其後來之報。識者,窺見肺腑,甘心窮餓,卒不汙於不義之粟,夫是以保全令名。平原何人,坐母死無以發喪,得辟陽金至百。此不啻渴飲鴆酒,饑食烏頭耳。他日救護其罪,身名俱殞,是不可以已乎。吾且怪平原,當日以拒絕之人,而受其財,且客其門,誠不知辟陽何由自通殷勤。尋其時,周旋居間者非他人,即所謂因時俯仰之陸生也。陸生固素善平原君雲。

周絏

人處安樂無事時,賓從去就,視為泛常。一驗諸憂患中,則人心厚薄始分。而吾心輕重以此準矣。廉將軍廢起長平,為謝重來之故客;蘇季子貴還雒陽,不報先去之從者,介介獨惡是耳。蒯成侯周絏於漢,非有勳名,特為高祖參乘,馳驅秦、蜀、梁、楚間,軍即不利,終無離上心。此其固結主恩在艱險之場。何待阻行流涕,上稱愛我時哉。漢軍大敗固陵,而韓、彭之兵不會,此兩人殺機所由肇也。悲夫。

劉敬

曉古今之大勢,乃能謀天下之大事。不得狃目前小利,亦不得謂目前害小,不即為後來之大害。國家馭夷一事,大事也。以劉敬策都關中之明,往窺匈奴,知其示短伏奇,止漢兵之往擊,不可謂不知兵。高祖果用其言,何至被平城七日之難。特兵逾句注,乃軍家有進無退之時,於此言之,固已晚耳。且夫為人謀國,即不聞周宣薄伐,僅止太原,李牧居邊,自謹烽火故事耶?漢家一海內有日矣。長城險塞誠豫,遣良將守之,寇去則練,寇來則戰,不戰之戰,戰乃大大一作不。戰。《大風之歌》以守四方,廑懷猛士,其即有見於斯乎?朝廷方多名將相,然和親之議,聽一脫輅齊人之言為之。此真無人矣。

叔孫通

漢家儒術自叔孫生而興。君子曰:興之與?壞之也。彭城降漢之初,固儒服也。徒以漢王不好儒,乃變服短衣,楚製。不知者,幾以混諸屠販、武夫之流。夫儒者,逐人憎愛,輒思更易衣冠,其他何者不可遷就哉,且夫師道立則善人多。通以希世度務,教其子弟百餘人。此百餘人者,又以喜得一官一金之胸抱傳教當世。所謂淵源,尚堪述耶?魯兩生征而不就,故猶齗齗洙泗間者乎。野外綿蕞之旁,斯人其堇堇矣。

其二

爭人骨肉間事,不外譬以理、動以情。而情之感人,其言易入,雖疾霆可化為和風,知此者可與爭。朝廷漢皇之欲立趙王如意,以代太子者數矣。母愛子抱,又入以日夜啼泣之求,廷臣直揭戚姬母子之不當禔,取怒耳,於事曷濟?且不唯無濟,轉恐倒置之念,激之而愈堅。叔孫曉人,其知之矣。始發端往事,而後稱太子仁孝,至呂後“攻苦食淡”本作啖,顏師古曰:當作淡。之不可背。夫人家糟糠之妻,白頭相離,聞人道其兒女舊情,未嚐不淒然增伉儷之重。以呂後將太子自田間來,仳離啜泣於沛獄,淮寇楚軍諸危地,所謂“攻苦食淡”,獨尋常井臼間乎,乃公摩挲故劍,豈其無關於懷?叔孫乘此進言,故不必頸血汙地,而君心已回。鴻鵠楚歌,以先後世虎顧眾彪之詩何以作耶!動其主以父子情,太子以複歸東宮,斯道得焉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