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1 / 3)

右一卷錄竟,乃停筆以思,思夫京國舊遊。如:大興劉子重,長白錫厚安、長樂初,天津樊文卿,吳中劉庸齋、尹杏農,皖北方子箴,江右高碧湄,浙中錢萍矼、陸眉生、盛嘯鬆、洪張伯,山右馮魯川、溫夝舫、董研秋、王霞舉,蜀中趙沅卿、範雲吉、王澤山、李申夫、李眉生,粵西王少鶴,黔中莫子偲,漢陽葉潤臣,吾湘周荇農、張竹屋、瞿春皆、龍白皋、龔湘甫諸君子,當時詩酒周旋,今日凋零已盡。廿年前事,思之惘然,至鄂城詩社,不過八九年耳。而如桂林周子謙,華陽徐薜岑、彭仲山,浙中顧子昭、周子岐、黃集芙諸子,亦複化為陳人。黃鵠荒山,鍾聲闃寂,蕭然老衲,入定孤吟。當茲風雪天寒,更不覺百感之交集矣。己醜十一月暮篁仙自識。

雜著

禹貢中江北江說

獄中同人論及《禹貢》“中江”、“北江”,古人迄無定說。蜀人王筱佺曰:“東坡別味之說為是。”餘曰:“未必然。”筱佺曰:“君有的解乎?”餘曰早歲五六月間,舟出荊河口,水正漲,而中泓一道截然而清。舟人曰:“此峨眉雪水,所謂西水也。”以雪水走千百裏,清濁仍複不亂。蓋與黃河、大清河同江漢之水無色可辨,但以他水各流證之,知漢水自江之北岸入江,即占江之北岸。江水不複越漢而北,漢水亦不侵江而中,而受岷江上流之水,則漢亦謂之江,兩水湍急直流,不相混一。即挾而東下,岷江自中,漢江自北,故曰:“東為中江入於海,(末)〔東〕為北江入於海也。”筱佺曰:“此說亦有理。”

禮記摯鷙字說

《禮·曲禮》:“前有摯獸。”《疏》雲:“摯獸,虎狼之屬。”《儒行》:“鷙蟲攫搏。”《疏》雲:“蟲是鳥獸通名。”但獸“摯”,從執下手。鳥“鷙”,從執下鳥。竊按《國策·張儀說韓》雲:“虎鷙之士。”四子講德論雲:“狼摯虎攫是獸。”鷙,亦可從執下鳥。《史記·秦始皇本紀》:“秦王,摯鳥膺。”《酷吏傳·義縱》:“以鷹擊毛摯為治。”《酉陽雜俎》:“凡鷙鳥雛生而有慧,出殼之後,即於窠外放巢。”大摯,是鳥摯,亦可從執下手。兩字古通,不必強為分別也。

古詩歌

唐虞時,野老山童《擊壤》、《康衢》之歌,及三百篇勞人、思婦之作,皆可被之管弦。至漢立樂府,李延年為協律都尉,嚐增損古辭。辭有增損,可知有不盡合律處。其後,魏武《短歌行》“對酒當歌”一篇,晉樂所奏,與其本辭前後多寡大有不同,亦可見本辭之多有未協。至唐代詩人如李、杜、元、白、張、王諸作,不可按以音律者,更多矣,故名曰《新樂府》雲。

詩經葉音

《詩經》葉音,朱子本之吳才老,其中有可參末議處。謹按朱注《雄雉》四章:“瞻彼日月,悠悠我思。葉新反。道之雲遠,曷雲能來?”葉陵之反。竊以“思”當葉“腮”,“來”字可讀本音,不必兩字俱葉。惟《白駒》二章“來思”之“來”葉“釐”,“遁思”之“思”葉“西”,以葉“無期”,期字正合。而朱注:“‘來’葉雲俱反,以與‘駒’葉。”駒字各章所共,不必葉,且“侯”、“遊”自相為韻。而又“‘侯’葉洪孤反。‘遊’葉汪湖反。以葉‘駒’。至‘思’字葉新反。以葉‘期’。”又不知何以不與“駒”葉也。

《七月》首章:“七月流火,葉虎委反。九月授衣。”葉上聲。按《唐韻正》:“火”古音“毀”,轉聲則為“喜”。又按《集韻》:“喜”音“僖”。此“火”字似當讀“僖”,以葉“衣”之本音,不必上聲一葉。至三章:“火”與“葦”葉,則不能不音“毀”。此葉音總顧本音之說也。又注:“一之日觱發,葉芳吠反。二之日粟烈,葉力製切。無衣無褐,”葉計例。葉下“何以卒歲”。竊以“發”字當葉方月反,“烈”讀本音,“褐”葉湖結切,音纈,“歲”葉胡結反,音雪。此一去聲,葉上三入聲,乃以少葉多,以後葉前之說也。六章注:“‘八月剝棗,音走。十月穫稻。’音徒苟反。葉下‘酒’、‘壽’二韻。”竊以“棗”、“稻”當讀本音,自為一韻,“酒”、“壽”轉韻,不必與上葉。即欲合為一韻,亦當“酒”葉“剿”,“壽”葉“少”,以葉上為宜。

伏觀才老葉韻於蕭、肴、豪,十一尤,十灰通葉之韻,惟《彤弓》三章:“”葉“橐”為尤韻,葉“豪”。《月出》一二章:糾、瀏、受三字葉“皎”、“悄”、“早”為有韻,葉“皓”。餘皆偏於“皓”之葉“有”。平去韻如:“之”、“其”十數處,可此可彼者且不論。如《山有樞》二章:一栲、一杻、一掃、一考、一保明明“皓”韻,四字有韻,一字似應“杻”讀若“梟”,以少葉多,而必葉栲、去久反。掃、蘇後反。考、去久反。保補苟反。以葉一“杻”字。《小弁》二章:一道、一草、一搗、一老、一首明明“皓”韻四字在前有韻,一字在後,似應“首”讀“韶”上聲,以少葉多,以後葉前,而必葉:道、徒句反。草、此苟反。搗、丁口反。老、魯口反。以葉末一“首”字,多費筆墨,實所未曉。

《鄭風》:“羔裘如濡,葉而由而朱二音。洵直且侯。葉洪孤洪鉤二音。彼其之子,舍命不渝。葉容朱容周二反。”竊以“侯”字讀“胡”,以葉“濡”、“渝”,毫無疑義。“濡”、“渝”自有本音,而強與“侯”葉,實可不必。

《女曰》二章:“弋言加葉居之、居何二反。之,與子宜葉魚奇、魚何二反。之。”竊以“加”葉“奇”,以與“宜”韻,“宜”字讀本音,可省卻一葉。

《東山》四章:“親結其褵,葉離、羅二音。九十其儀。葉宜、俄二音。其新孔嘉,葉居宜、居何二音。其舊如之何。葉奚、何二音。”竊以“褵”、“儀”本音,自為一韻,“嘉”葉“歌”,“何”讀本音,另為一轉。無須合上二句為韻,此有本音,不必外求葉音之說也。

《小雅》:“大田多稼,既種既戒,既備乃事。葉上止反。以我覃耜,葉養裏反。俶載南畝。葉滿彼反。播厥百穀,葉工洛反。既庭且碩,葉常灼反。曾孫是若。”此乃以“畝”字葉“戒”、“事”、“耜”三韻,屬上四句,為五句一韻,“穀”字葉下二句,為三句一韻,似未甚安。論“畝”字在《信南山》首章,葉“裏”,《甫田》章葉“耔、薿、止、士、子、喜”諸韻,此章同為豳雅,似應一律。然詩字葉音,即一篇中且有不同。如《信南山》篇同一“考”字,在四章:“曾孫壽考”,與下“祜”字韻,則葉孔五反。五章:“享於祖考”,與上“酒”、“牡”韻又葉去久反之類。此章“畝”字,不必定如前兩章葉音,且首四句自為一韻,不與“畝”字牽涉。按“畝”字當從韻補讀“模”上聲,“穀”讀上聲葉之。或“畝”讀“模”入聲,葉“穀”亦可。“碩”、“若”又自轉韻。

《楚茨》五章:“禮儀既備,葉蒲北反。鍾鼓既戒。葉訖力反。孝孫徂位,葉力入反。工祝致告。葉古得反。”俱以去葉入,合上章:一祀、一食、一福、一式、一稷、一敕、一極、一億為十二韻。竊以入聲一句一韻,至十二韻,讀者歌者,聲俱不揚。如唐人以去聲擬柏梁體,後人即謂其不可讀是也。按“備、戒、位”本通韻,擬“備”讀若“拜”,“戒”讀本音,“位”讀若“外”,“告”讀若“蓋”以葉之,此於古音無所本,特籟音耳。以上各節,未敢自是,姑著於篇,以質講求音韻者。

詩經楚辭通葉韻

漢魏至唐賢杜、韓、白、柳諸大家,詩辭於真、文、元與庚、青、蒸界限極嚴,通押處絕少。竊以今韻,求之《詩經·簡兮》四章:“榛之與苓,”一真、一青。《盧令》首章:“令”之與“仁”,一庚、一真。《車隣》首章:“鄰”之與“令”,一真、一庚。《十月》七章:“憎”之與“人”,一蒸、一真。《菀柳》四章:“臻”之與“矜”,《何草》二章:“矜”之與“民”,兩真、兩蒸。《桑柔》首章:“旬”、“民”之與“矜”,兩真、一蒸。《雲漢》首章:“人”、“臻”之與“牲”、“聽”,兩真、一庚、一青。

又求之《楚辭·離騷》首節:“皇攬揆於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一庚、一真。《卜居》:“寧正言不諱以危身乎,將從俗富貴以媮生乎!”一真、一庚。《招魂》:“致命於帝,然後得瞑些。歸來歸來,往恐危身些。”一青、一真。《惜誦》章:“恐情質〔之〕不信兮,故重著以自明。矯茲媚以私處兮,願曾思而遠身。”一庚、一真。《遠遊》章:“嘉南州之炎德兮,麗桂樹之冬榮。山蕭條而無獸兮,野冥漠其無人。”一庚、一真。“舒並節以馳鶩兮,逴絕垠乎寒門。軼迅風於清源兮,從顓瑣乎增冰。”一元、一蒸,皆為通押。

至兩書:“麻”、“祃”諸韻,讀本音不過十之一二。葉“魚”、“虞”平仄韻者,十之八九。如:“華”葉“敷”,“家”葉“姑”,“霞”葉“舒”,“馬”葉“姥”,“者”葉“渚”,“夜、豫、舍”葉“戍”之類。又“天”字不讀本音,葉“汀”,“明”字不讀本音,葉“芒”,其義猶未異。若行步之“行”葉“杭”,並德行之“行”,去聲亦如平聲葉“杭”,自上而下之“下”,亦如上聲高下之“下”葉“戶”,訓我之“予”亦葉上聲,若錫予之“予”,可否之“否”葉若藏否之“否”,善惡之“惡”葉若好惡之“惡”,則義異矣。後人為文矜慎,便不敢效此。

入聲韻

韻家皆以屋、沃、覺為東、冬、江之入,質、物、月、曷、黠、屑為真、文、元、寒、刪、先之入,十藥為七陽之入,而支、微、魚、虞、齊、佳、灰、蕭、肴、豪、歌、麻、尤皆無入。

竊以今韻求之毛詩,如《小戎》首章:“驅、續、馵、玉、屋、曲”為韻。“驅”係七虞,“馵”係虞之去聲,“續、玉、屋、曲”係一屋、二沃。《角弓》六章:“木、附、屬”為韻。“木”、“屬”係屋、沃韻,“附”係虞韻去聲。《楚辭·天問》:“九天之際,安放安屬?隅隈多有,誰知其數。”“屬”係沃韻,“數”係七虞去聲,他如屋韻。“騖”字通七虞去聲,遇韻。此屋、沃、覺兼為魚、虞入聲之證。蕭、肴、豪入聲同。如《王風·中穀》二章:一係蕭去聲,一係屋韻。《文王有聲》三章:“欲”葉“孝”,一係一屋,一係三肴去聲。《靈台》章:“伏、濯、翯”葉“沼”,“伏”係一屋,“濯”、“翯”係三覺,“沼”為二蕭上聲,他如屋、沃韻。“熇”字通“蕭”,沃韻。“纛”字通四豪去聲之“號”,覺韻。“爆”、“踔”二字通三肴去聲之“效”。“眊”字亦通“號”之類,皆是也。

十一尤,如《邶風·穀風》五章:“仇”、“售”葉屋、沃之“慉、鞠、覆、育、毒”。《中穀》二章:“脩”葉“淑”,“淑”係屋韻。《角弓》六章:“猷”葉“屬”,“屬”係沃韻。《楚茨》首章:“侑”葉“福”,六章:“奏”葉“祿”,皆屋韻。《靈台》二章:“囿”葉一屋之“伏”,三覺之“濯、翯、囿”字,又屋韻並收。《桑柔》十二章:“垢”葉屋韻之“穀”、“穀”,他如屋韻。星宿“宿”字與覺韻“瞀”字並通“宥”,此屋、沃、覺兼為尤韻入聲之證。

質、物、月、曷、黠、屑、諸、屋與支、微、齊、佳、灰之上聲紙、尾、薺、蟹、賄,去聲寘、未、霽、泰、卦、隊諸韻通葉不少。如《匏葉》首章:“厲”葉“揭”,一霽、一屑。《泉水》三章:“”葉“邁”、“衛”、“害”,一黠、一卦、一霽、一泰。《七月》首章:“發、烈、褐”葉“歲”,一月、一屑、一霽。《鴟鴞》首章:“子”葉“室”,一紙、一質。《東山》三章:“垤、室、窒”葉“至”,一屑、二質、一寘。《杕杜》四章:“至”、“恤”,一寘、一質。《蓼莪》五章同《正月》八章之“結、厲、滅、烕”,三屑、一霽。五章:“烈”、“發”葉“害”,一屑、一月、一泰。《鴛鴦》三章:“秣”葉“艾”,一曷、一泰。《生民》首章:“月、達”葉“害”,一月、一曷、一泰。七章:“軔、烈”葉“歲”,一曷、一屑、一霽。《蕩》八章之“揭、害、撥、世”,一屑、一泰、一曷、一霽。《抑》首章:“疾”葉“戾”,一質、一霽。《楚辭·離騷》:“蔽”葉“折”,《九歌》“枻”葉“雪”,兩霽、兩屑,皆是也。

此外,漢魏詩辭,不可枚舉。他如:四寘韻“瑟”字、“蹕”字、“咥”字通質。五未韻:仿佛“佛”字通物。八霽、九泰韻:“糲”字,十卦韻:八霽韻:醊字、畷字、閉字、晢、撬字,撇捩“捩”字,並通葉。十卦韻:“铩”字通“黠”。十一隊韻:悖字、孛字、侼字並通。就上、去、入之通葉,則質、物諸韻兼為平聲支、微諸韻之入聲可知。

十藥之與蕭、肴、豪,如《關雎》四章:“樂”葉“芼”,“芼”為四豪去聲。《嘉魚》首章:“樂”葉“罩”,“罩”為三肴去聲。《正月》十一章:“樂、虐”葉“沼”、“炤”,二字為二蕭上、去二聲。《靈台》二章:“濯”葉“沼”,同上。《抑》十一章:“樂、虐”葉“昭、藐、教、耄”四字,為二簫平、上二聲,三肴、四豪去聲。《板》四章:“虐、矯、熇、藥”葉一“耄”字。《韓弈》五章:“樂”葉“道”字,皆四豪去聲,“樂”字本三肴去聲,效韻並收。又:“爝”通二蕭去聲,嘯韻。“鄗”通四豪上聲,皓韻。圓鑿“鑿”字通四豪去聲,號韻,亦可證歌、麻韻。如《簡兮》三章:“爵”葉“赭”,“赭”為六麻上聲。《雨無正》二章:“惡”葉“夜”,“夜”為六麻去聲。又“作”字與“個”韻並收,“個”為五歌去聲。此皆十藥兼為蕭、肴、歌、麻入聲之證。

曾祖曾孫辨音

《爾雅·釋親》:“王父之考為曾祖”,“孫之子為曾孫”。郭璞注:“曾猶重也。”卻未注何音,而自來皆讀若增。竊以“曾”有“層”音,即與“層”通。如《後漢書》張衡賦:“登閬風之曾城。”《文選》作“層城”,是也。《玉篇》:“凡物之重者,通曰層。”正與《爾雅》注“重”字義合。曾祖、曾孫以讀“層”音為長。

弟妻稱謂

謂弟之妻也,婦者,嫂亦可謂之母乎!此《禮記》文也。然究竟如何稱謂,古人又無明文。據《爾雅》雲:弟妻稱“夫兄曰兄公”。而兄公於弟妻,竟無稱謂。當不其然。北方呼曰弟妹,人或以為不典。竊以《國策》蘇秦傳:“兄弟嫂妹皆竊笑之。”妹與嫂對舉,嫂妹又與兄弟對舉,妹當指弟妻言秦。河北人故有此稱。又《漢書》曹世叔妻班昭《女誡》有曰:“嫂妹者,體敵而尊。”又雲:“昭,女妹。”曹豐生注雲:昭婿之妹,此乃姊妹之妹,特以“女妹”二字別之。其與嫂並舉者,知其確指弟妻也。或曰婦人稱夫弟妻曰妹,則爾豈男子亦如之?答曰:男女皆稱兄妻曰嫂,何不可同稱弟妻曰妹,且加一弟(子)〔字〕自有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