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英緬已在醞釀對日妥協,滇緬交通線隨時有被封鎖的危險。一場緊急搶運緬境物質的大會戰開始了,西南運輸處四個汽車大對約八百輛車越過國境,進入緬甸臘戌,進行搶運。僅7月份,運入國內的物質就達7215噸。
1940年7月18日,英國單方麵宣布關閉了這條中緬國際運輸通道。但相隔僅三個月之後,在美、蘇、中及世界各國的強烈反對下,英國迫於各方麵的壓力,不得不重新開放了滇緬公路。
至此,滇緬公路的運輸進入了高潮。1941年,西南運輸處運入國內的物資達61394噸,月平均運入5116噸。
1941年11月,西南運輸處完成了其曆史使命,由新成立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運輸統製局中緬運輸總局”接管。
1942年1月,中緬運輸總局在國外段自仰光搶運出物質15000噸。2月20日,又搶運出物質17700噸,新車1000多輛……共計37700噸。在仰光宣布撤守前,該局在短短50天內的搶運,形成了滇緬公路運量的高峰。
據謝自佳統計,整個抗戰期間,由滇緬和中印公路先後運入中國的戰略物資為49萬餘噸,汽車1千多輛,其中,油類20餘萬噸,兵工武器彈藥、通訊和交通器材、醫療器械等20餘萬噸,棉紗、布匹等三萬餘噸。
英國出版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史》稱:“英美供華物質都在仰光這個港口入口,經滇緬公路運往中國。”
除此之外,滇緬公路還承運了作為歸還貸款二運出國門的各種國產物資。據《雲南文史資料選輯》第三十七輯載:單以雲南輸出的有色金屬為例,從抗戰前五年的統計看,約有28427噸精錫出口;鎢砂年產100至二百萬斤,但1937年就出口180餘萬斤。其它金屬以1937至1939年1—2月份的統計看,鋁為96噸多,鋅為71噸多,銅為434噸多。僅以1941年1至10月份為例,此時中國對外陸上通道支由滇緬公路,中國對外出口總額達到25.86億元法幣,比1937年海口暢通時出口總額增加了三倍多。(以上數據轉引自白山著:《血線——滇緬公路紀實》)
可以說,當滇緬公路在為處於危難中的祖國“輸血”的同時,也按照與同盟國的有關條約和協定,向盟國輸血。
源源不斷輸送的“血液”中國的軍事實力得到了空前的加強。抗戰初期,中國軍隊和日均的戰鬥力相當懸殊,中國一個師的戰鬥力,僅相當於日軍一個師團的三分之一。日宣稱:“日軍一個大隊對付中國一個師綽綽有餘。”而日海軍的戰鬥力為中國海軍的30倍,而空軍為9倍!
1938年武漢會戰前,中國的作戰兵力大約二百個師,但到了1939年10月,便增加到61個師又50個獨立旅,步槍增至156萬支,輕機槍增至68000挺,重機槍增至17000餘挺,迫擊炮增至5885門。
1940年6月,中國戰鬥力有比以前增加了五分之一;1941年又有增加,且特種兵數字比戰前又增加了六倍。
有人開玩笑地說,由於有了滇緬公路,蔣介石“胖”了。
這無疑是一種極為形象的比喻。據說,美國駐華大使約翰遜視察滇緬公路後,在重慶發表談話說:“滇緬公路工程浩大,沿途風景極佳,此次中國政府能於短期完成此艱巨工程,此種果敢毅力與精神,實令人欽佩。且修築滇緬公路,物質條件異常缺乏,第一缺乏機器,第二純係人力開辟,全耐沿線人民的艱苦耐勞精神,這種精神是全世界任何民族所不及的。”
滇緬公路的修築,使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向了中國,投向了以前鮮為人知的滇西高原,也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國乃至整個亞洲的戰略格局。
不僅如此,滇緬公路還極大地促進了大後方交通和商業的繁榮。隨著大批內地的政府機構、工商企業、大專院校和無數的難民撤退到大後方,昆明城迅速地發展起來,各國政府也紛紛在昆明開設領事館,昆明這個古老平靜的城市,一下子變成了國統區內最繁忙、最國際化的大都市。
昆明和滇緬公路沿線幾乎一夜間冒出了無數家運輸公司,這些公司大量購置汽車投入到繁忙的運輸業務中。他們從緬甸大量進口棉紗、布匹、汽車零配件和所有能買得到的消費品運回國內,利潤都相當豐厚,是商人的黃金時代。那時滇緬公路上汽車川流不息,晝夜不停地搶運物資,形成了分秒必爭的極為少有的緊張運輸局麵。
當年在滇緬公路上行駛的車輛種類繁多,幾乎所有的人都經常聽到這樣的術語;“三噸的雪佛蘭”、“三噸的福特”、“3.5噸的道奇”、“4.5噸的大國際”等等,這些都是當年美國生產的貨車。
曾幾何時,被稱為中國破敗的“後院”的雲南,似乎已轉眼間變成了的“前院”。那些以前不知道汽車為何物的現在對各種型號的洋汽車也見怪不怪了。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生活方式和麵貌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畹町以前是中緬邊境上一個原始荒涼的村落,茅草叢生、野獸出沒,僅有幾間低矮的茅草房,滇緬公路修通之後,畹町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了,四麵八方的人彙集到這兒,房子越蓋越多,逐漸形成了市鎮的雛形,許多圍繞這條路開設的服務行業像雨後的春筍般紛紛湧現:旅店、車輛維修站、商行、郵局、打氣站、加油站、換輪胎點、貨物轉運站、貨物卸裝點,五花八門,一應俱全。每兩三分鍾過一輛汽車,喇叭聲、馬達聲整天響個不停,儼然變成了一個繁華的鬧市。
芒市的變化也是從修築滇緬公路開始的。
據《血線》描述,自從當年芒市土司興修那條芒畹公路之後,當地人就嚐到了路的甜頭。而隨後滇緬公路的修通,使那些質樸而封閉的邊民學會了經營和貿易,學會了利用公路和運輸工具,將自己的土特產推向更遠的地方,換回緬甸和內地製造的各種生活必需品。
緬甸的大商號也紛紛來芒市投資、經商。一個在仰光經商的廣東人,名叫黎信初,當他得知芒市通路後,便找到芒市土司代辦方克光認親,後來到芒市開了一家商號,名叫“信泰隆”,運來了五彩繽紛的的國外日用品。一個在瓦城經商的印度人,還首次運來了布匹,當天就銷售一空。
而來自內地的大商號“福協和”、“永昌祥”,在芒市投資十多萬,種植了桐果樹、桑樹、棉花、甘蔗、剝落,還計劃在芒市開辦白糖廠。
除了畹町,包括保山、下關、祿豐、楚雄等地的商業貿易也隨著滇緬公路的開通而盛極一時。
整個雲南的交通運輸業、輪胎橡膠製品業、小五金機械業、汽車修理業和紡織業都被帶動了。
雲南的廠礦工人,也有戰前的兩千多人,增加到戰時的數百人。
“雲南王”龍雲當初決定修築滇緬港公路的初衷,似乎正在正為現實。
四
但滇緬公路的黃金時代並沒有延續很長時間。從一開始,日本人就處心積慮地要把滇緬公路切斷。切斷了這條國際交通線,就可以斷絕中國的物資供應,逼使國民政府投降。
1940年,日軍占領,便以越南為基地,轟炸滇緬公路全線。為此,日軍還專門成立了“滇緬路封鎖委員會”。
1940年9月26日,1000名日軍在越南海防登陸。10月7日,日軍飛機三隊降落河內,,隨即組成“滇緬路封鎖委員會”,任命侵華海軍總司令部參謀長大川內川崎少將為指揮官,準備100架飛機,以河內機場為基地,,大規模轟炸滇緬路的重要橋梁。
至此,日軍對這條中國抗戰國際通道的毀滅性轟炸全麵開始了。
從1940年10月18日起,到1941年2月27日,日軍累計出動飛機400餘次,先後共轟炸功果橋和昌淦橋16次,轟炸惠通橋6次。
10月28日、29日,日軍轟炸機再次轟炸惠通橋。但經修路員工奮勇搶修,隻停車兩天零11小時即告修複通行。雖然守橋部隊炮兵41團有高射炮、高射機槍等裝備,但日軍似乎孤注一擲,非要切斷中國這條唯一的外援通道,發了瘋一般狂轟濫炸,其中,惠通橋最嚴重的一次是橋麵中兩彈,致使6根上遊鋼索、三根下遊鋼索和六根吊索被炸斷,駐軍的廚房和橋頭堡也被炸毀,並炸死現場修理工5人,橋技工2人,商人1人,受傷多人,東岸橋台下部中兩彈而開裂。經搶修隊長黃京群率領員工奮力搶修,於10月29日早晨修複通車。但當天中午, 27架敵機又對惠通橋進行了第二次轟炸,橋麵被毀30餘米,橋雖未斷,但主索受傷多處,載重量減半。3月間,路橋搶修隊利用敵機停炸的時刻,,將受傷的鋼索更換,並用水泥修補被炸開裂的橋台。從1941年4月1日起,惠通橋恢複了原來的10噸載重量。
1940年10月起,在不到六個月的時間裏,日軍共出動飛機四百多架次,轟炸這些橋梁。每次轟炸之後,駐守在橋邊的工程搶修隊就及時對大橋進行搶修。這些負責搶修橋梁的人很多都是當年建橋的工程技術人員。有時炸彈仍然在爆炸、空襲還沒有結束,他們就開始搶修工作。
1941年1月23日,日軍飛機第14次轟炸昌淦橋,並把大橋徹底炸斷。為此東京的電台洋洋得意地宣稱:“滇緬公路已斷,三個月內無通車希望”。大後方的很多人,在日本廣播中得知此事。人們一下子緊張起來,國民政府交通部急電滇緬公路的工程技術人員晝夜搶修,務必盡快通車。
但是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就在交通部的急電發出後不久,接著就收到了來自大橋搶修隊的電報,說滇緬公路上的車隊已經再一次地越過了波濤洶湧的瀾滄江,整個公路全線保持著暢通。
原來早在兩個月以前,當地的工程技術人員就預計到大橋有可能被日軍日益頻繁的空襲徹底炸斷。他們找到了一些空汽油桶,每70個空汽油桶連在一起,上麵鋪上木板,就成了一隻簡易的渡船,汽車開上去之後,用鋼纜將渡船在兩岸拉來拉去,直到大橋修複。
橋梁與渡船、浮橋交相使用,懸索橋炸斷,就用渡船、浮橋;橋梁搶修通車,就把浮橋拆散,連同渡船一起隱蔽起來備用。既不怕敵機侵襲,也阻擋不住運輸交通。所以雖經日軍多次轟炸,滇緬路的運輸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有增加的趨勢,每個月達到了15000噸。
滇緬公路這種“炸不斷理還亂”的情況,顯然讓日本人十分惱火,並開始尋找更加徹底的“解決”途徑。1942年1月,日軍參謀本部開始著手研究“緬甸作戰”方案,並於1月22日正式付諸實施。
關於這次緬甸作戰的戰略意義,日軍在3月7日的一份“陸軍對今後作戰指導的構想”的闡述道:“如能痛擊蔣介石嫡係軍,這不僅完全切斷已有的援蔣通道,而敵企圖開辟的新通道,也將處於我軍壓製之下,這對挫傷重慶方麵繼續抗戰意誌將起很大作用。”
由此可見,日軍緬甸作戰的意圖是:消滅中國軍隊,切斷滇緬路及擬議中的中印公路,使中國更加孤立,挫傷中國的抗戰意誌,最終實現侵華戰爭的所謂“轉機”。
1941年12月15日,日軍占領香港。1942年初,南洋群島各地先後淪入日軍之手。2月底,日軍由泰國入侵緬甸。中國派出由第五、六和六十六軍組成的“遠征軍”入緬作戰。
日軍占領臘戌後,臘戌至保山之間的公路上,撤退的車輛首尾銜接,搶運物資的公私車輛和潰退的軍車,以及難民的車輛和步行的難民混雜在一起,擁擠不堪,秩序十分混亂……
五
“1942年5月,滇緬公路最黑暗的時期來了。”譚伯英先生在《血路》中寫道。作為滇緬公路運輸局的主要官員,他目睹了中國遠征軍向國內潰退時,這條抗戰時期最大的國際通道遭受毀滅性厄運的全部過程——
由於突然降臨的巨大災難,柏油鋪設工作剛剛完成從畹町到龍陵路段就被迫全部停止。公路馬上需要承擔密集的軍用品運輸任務,大多數要運到保山。來不及運輸的物資為了不落到日本人手裏,運輸當局接到命令要原地銷毀。
和仰光方麵的通訊聯係完全被破壞了,鐵路停止運行,從仰光到臘戌的公路,許多地段也被緬甸人破壞。仍然有些司機試圖帶著他們的貨物闖過來,成功的機會很少。他們成為日本飛機的目標。一路都有被擊中的卡車。
侵入的日本軍驅趕著難民的洪流。由於日本人不斷的進攻,大量中國華僑離開了他們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及緬甸的家園。為了到達安全的祖國本土,他們正在做最後的努力。
混亂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軍隊和警察都完全無法應付如此來勢迅猛、種族混雜和難以控製的難民潮。流亡者從未預料到會麵臨如此悲慘的命運,所以在他們離開祖國多少年來,沒有注重保持母語發音的純正,也忽略了教育子女學習國語。現在是為他們的疏忽付出沉重代價的時候了:他們說自己的家鄉發音時,中國人聽起來就完全是外國語。
另外,他們離開得太匆忙,僅僅帶了適合熱帶地區穿著的衣服,到了山區,無法禦寒。每當他們停下來休息時,日本飛機就喧囂著從他們頭頂上掠過。他們在路旁臨時搭建的帳篷,成了轟炸機、來複槍以及各種疾病的犧牲品。死亡的威脅來自四麵八方:除了天上的飛機、叢林中的狙擊兵外,還有食物裏的昆蟲和饑渴。他們沒有機會帶更多的食物,不知哪裏有衛生的水可以飲用。口渴時就喝河水,這樣得病的危險大大增加。
緬甸人根本不幫助他們。長期以來,他們對在他們土地上富裕起來的華人非常嫉妒和不滿。現在他們開始露骨地表達不喜歡華人的真實感情,並且攻擊我們這些倒黴的同胞。英國人對緬甸長期的殖民統治使得本地人仇恨殖民者,平時雖然隻有高級官員持有英國當局頒發的持槍特別許可證,但不禁止英國籍平民攜帶武器,所以撤退時,英國人殺害了許多造反的緬甸人。雖然一些緬甸人僅僅隻有砍刀和劍,但用這些武器遷怒於手無寸鐵的華僑難民也足夠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充當侵略者的間諜,領著日本人穿過叢林走少有人知的捷徑,以及在小山上點火為日本人做信號等諸如此類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