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特殊的遠征(一)(3 / 3)

工人們的情緒逐漸緩和、平靜下來。

然而,由於氣候的反複多變,再加上一部分工人不注意個人衛生,工地上再次出現了大麵積發病。這次患病除了一般性感冒之外,還增加了傷寒等疾病。據一些熟悉緬北地區疫病的人說,傳染病源出自一種叫做鴇母雞的小蟲子。這種小蟲據說是傷寒和瘧疾的罪魁禍首,雖然不及一般的蚊子大,但叮咬起人來卻威力無比,它叮到人身上時毫無感覺,等你發現後,被叮的地方已經出現了一個冒血的小口子,如果不馬上將毒汁擠出來,便會流膿不止,大麵積浮腫。一時間,人們對鴇母雞的恐懼簡直超過了對螞蟥和毒蛇,如果誰發現自己被鴇母雞叮了,即使服用了醫護人員提供的預防藥物,也會好幾天憂心忡忡……

就在這時候,六標突然死了一個人。死者叫段生正,50歲,騰衝縣馬站鄉人。原來在家開診所,前不久才被三分指請來負責工地上的衛生防疫工作。由於六標最近生病的人較多,就在前一天,段生正還去工地上給工人看過病,身體一直很好,沒優任何生病的症狀。據和他同住一間屋子的人說,“當天晚上,我還聽見段醫生打呼嚕,聲音還很大,可後半夜就沒了動靜。天亮後,我去吃早飯,順便叫了他一聲,卻怎麼也叫不醒,我伸手準備去把他弄醒過來,才發現他沒了呼吸,整個人都僵硬了!”

一個醫生突然不聲不響地死掉,橫豎是一件讓人覺得奇怪的事情。有的說段醫生是死於瘧疾或傷寒。如果連醫生到抱不住自己的性命,一般人那就更擋不住那可怕的“瘴氣”了!接連幾天,各種各樣的議論和猜測在工地上不脛而走,攪得人心惶惶。

幸好,騰衝縣人民醫院的專家對段生正遺體進行解剖後,得出了他是突發心肌梗塞死亡的,排除了任何疫病的可能。但盡管如此,“瘴氣”和傷寒的陰影還是在工地上徘徊,過了好些日子才漸漸消散……

自從騰密公路改造升級為二級柏油路以來,施工建設已經全麵鋪開,但由於各種原因施工過程中出現了不少問題。

27日早上,釧相強和新上任的副指揮長樊在旭等人從一分指開始,對各分指和標段進行調查了解,同時對工人、機械和物資供應等情況作了具體的要求和部署。

28日,釧相強等人前往崩崩山。

到達崩崩山後,釧相強馬上召集三個標段的負責人了解情況。這兩天,六標約有二百名工人進場,10多台機械已經先後到位,但由於連日下雨,原計劃中的便橋尚未搭建完成。相比之下,七標存在的問題似乎更多,但最突出的問題是缺少工人。七標總共有10多萬立方米的構造物,原本計劃進場200名工人,可由於施工承包單位是外地的,工人們不大信任他們,擔心不能按時兌付工資,所以到28日,進場的工人還不足100名;其次,由於擬建的便橋尚未修通,急需的建設物資無法及時運輸到位,以至工程進展極度緩慢,等等。

釧相強了解到這些情況後,專門找來七標的負責人,和他們一起商量解決的措施。在商談中,七標負責人覺得最讓他們頭疼的是工人不好找。經過反複思考,釧相強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讓七標退出一段,然後單獨設立附七標。等七標負責人表態同意後,他即電話指示指揮部辦公室主任段生樂,讓他馬上著手準備聯係施工單位,並要求他們當天趕到崩崩山。

就在這個問題解決後不久,釧相強到五標檢查工作時發現,鐵吊橋一即將完工的涵洞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他當即要求工人馬上停工整改。

接二連三出現的施工質量問題引起了釧相強的警惕。12月8日,指揮部在昔董召開了騰密路境外段建設工作會議,專題研究如何解決施工過程中的質量隱患問題。

在後晌,釧相強首先傳達了新任保山市委書記熊清華和騰衝縣委書記王彩春出訪密支那的有關情況。他強調指出:“根據我方和克欽邦政府簽訂的協議,騰密公路境外段必須於2006年6月完成路基通車,12月31日全麵竣工。”

經過討論,會議對管理和施工質量方麵存在的問題提出了一係列具體決定。指揮部要求各分指和項目部必須采取一切切實有效的措施和手段,保證按合同工期,保質保量完成施工任務,特別要保證工程質量,樹立質量意識,實行嚴格的獎懲製度,對存在嚴重質量問題而又屢教不改的施工單位,要加重處罰力度,決不姑息。

釧相強還特別要求,必須嚴格執行指揮部下發的工程質量管理要求和處罰措施和“2005〔32〕號文件精神”,對連續三次被書麵處罰和整改通知的分項工程,一律不予計量,對搞得好的施工單位和小組給予獎勵,獎金金額控製在對標段處罰金額1.5倍以內,獎勵具體辦法由各分指是具體情況而定。

會議還要求,各分指要不定期召集施工單位、現場監理及駐點技術代表會議,協同加強技術、進度和質量的控製和管理;由總工辦牽頭,總監辦、技術科、稽查科等部門參加每個月不定期進行一次施工質量和進度的大調查,以便有針對性地解決一些突出問題。……

1月13日早,吃過早點後,副指揮長樊在旭帶著稽查科的兩個同誌從崩崩山三分指到六標去落實30米橋承台澆築的準備工作。

當樊在旭等人來到原來六標的老項目部附近時,遇到了附六標的300多名工人分別乘坐5輛卡車和9輛拖拉機往三分指的方向去。一開始,樊在旭還以為工人們是去采石場開采石頭,就沒怎麼在意。

樊在旭沒想到,一起嚴重的衝突事件就要發生了。

那會兒,留在分指的幾個人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對即將發生的時間也渾然不覺。

工人們乘坐的卡車和拖拉機駛到分指門口停了下來。不到20分鍾,就將分指全部給堵住了。工人們在工頭的帶領下,吵嚷著向指揮部湧來。帶頭的幾個來到住宿的籬笆房外,堵住門,一邊大聲叫嚷:

“寸待凱在不在?叫他出來!”

“寸待凱,有種的你出來,別當縮頭烏龜!”

300多名工人一下子湧進指揮部,這個院子裏全是人。整個指揮部全亂了套,留在指揮部的人壓根兒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幹什麼。

這當兒,10多個工人爬上竹凳,使勁地搖晃。不一會兒,那把用竹子做成的沙發就被折騰得散了架。

與此同時,另外一些工人衝進廚房,把凡是可以吃的東西,包括早點後剩下的餌絲和前一天的冷飯、沒吃完的肉吃得精光。接著,又開始肆無忌憚地在裏麵翻東西,當他們找到的一箱子從國內購來的雞蛋後,便開始用開水器煮雞蛋吃。有的還用塑料袋裝了雞蛋往車上送。

還有幾個已經看見堆在電話機旁邊的幾件啤,一擁而上,把啤酒抬到院子裏,吆五喝六地喝起來。

指揮部的留守人員見此情景,心裏也不禁有點兒慌亂。過了一會兒,他們終於冷靜下來,其中一位跳上一輛卡車,大聲說:

“老鄉們,你們人太多,七嘴八舌地,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具體要說什麼。還是推舉幾個人帶頭或者是讓施工小組長具體地來說。其他的工人都先到指揮部外麵去等著,好不好?”

“我們要找寸待凱。叫他出來,我們要找他!”一個工人粗著嗓子嚷道。

“他早上起來後就到標段上去了。有什麼事你們就一個一個地說。”

“我們都是從國內來到國外修路的,大家都不容易。再說,有什麼事你們好好說,指揮部會認真解決的。”

“問題是他不好好說。別廢話了,我們就是要見他!”

……

在場的工人又大聲起哄起來,眼看局麵越來越難以控製。有人便悄悄打電話找副指揮長樊在旭,向他報告正在發生的情況。但由於電話信號不好,打了好幾次也打不通。

而此時,已經到達30米橋的樊在旭也已經感覺到了這麼多工人集體出動的異常。所以一到30米橋工地,他就讓人打電話到指揮部來詢問情況。然而,同樣是因為信號不好,始終聯係不上。

後來,電話終於打通了,樊在旭聞訊後,馬上往崩崩山趕。

這時候,那個竹子做的凳子已經被工人踩爛了,地上全是工人們隨手丟的啤酒瓶、肉骨頭、果皮和潑撒的飯菜等雜物。院子裏一片狼藉,像剛剛發生過一場混戰。

就在工人闖入指揮部後不久,附六標項目部的老板夏明光和所有的技術員也趕來了。

夏老板先是到廚房裏勸說自己的工人。經過一番口舌,大部分工人總算出來了,但還有幾個仍然在裏麵不肯出來,一副堅持到底的架勢。

大約半個小時後,樊在旭回到了指揮部。這位新上任不久的副指揮長,此刻正麵臨著一場嚴峻的考驗。

聽晚指揮部留守工作人員的彙報,樊在旭放開嗓門對在場的工人說:“我是騰密公路的副指揮長和三分指的臨時負責人,現在說三點:第一,由於你們人太多,不利於解決問題,所有工人全部撤出指揮部,項目部的夏老板和各個施工小組的組長留下,有什麼來和我談;第二,由於正在施工的關鍵時期,工期非常緊,所有工人全部回去,繼續做活;第三,我負責地告訴大家,你們要求的事情,我一定會給大家滿意的答複。”

見工人們仍然大聲喧嘩,吵成一片,樊在旭又對夏明光說:“夏老板,你必須做好工人的工作,否則不利於解決問題。”

夏明光和幾個施工小組的組長見樊在旭的表情十分嚴厲,稍微猶豫了一下,便開始勸說工人,要求他們離開指揮部。

過了一會兒,工人們在開始陸續往指揮部外麵走,但仍然有30多個人聚集在門外,不肯離開。

樊在旭把夏明光、項目經理餘建昌、總工徐世偉和十多個施工小組的組長教導平時看電視的房間裏,嚴肅地說:“各個施工小組按順序,一個一個地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幾個人起初麵麵相覷,似乎有難言之隱,彼此推推讓讓,末了,一個小組長說:“指揮長,我們今天主要是針對寸工來的。工人們進場後,一開始沒有做活的場麵。後來,項目部挖好基礎後,技術員又不去放線,讓我們閑了幾天。好不容易可以做活了,寸工又三番五次以質量不合格為由罰我們的款。昨天上午已經放了線,寸工說可以做活了,可後來他又說不讓我們做活了,必須等查驗基礎後才可以做,還罵我們的工人,說要整死我們……”

“太簡單了,你說詳細些。” 樊在旭皺著眉頭,打斷他說。

接著,幾個小組長紛紛發言,提出了一些要求:一是要寸待凱出來回答,如何整死大家;二是300多工人不做活了,要指揮部準備300多人的早飯;三是賠償12日和13日兩天的誤工損失;四是要麼寸待凱離開指揮部,要麼工人離開工地。

聽完大家的發言後,樊在旭發話了:

“首先,我請項目部、幾個組長和工人們原諒。我們還要具體地去調查落實事情的經過,才能給你們做出答複。但不管寸待凱說了些什麼,我都請大家諒解。現在,我正式向大家說明幾點:一,寸待凱不再擔任附六標的技術員,我們另做安排,從現在起,暫時由稽查科的舒加仲來負責;二是我們是到異國他鄉來做活,都不容易,更何況附六標的任務非常艱巨,任務重,工期又很緊,希望大家顧全大局,繼續留下來做活,指揮部保證你們足額拿到工錢,一分錢不拖;三是希望大家保證工程的質量,如果質量不合格,即使你們做了活也結不到工錢;四是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問題的關鍵在於平時缺少溝通,大家要互相理解;五是關於誤工的問題,我們在後麵進一步協調。”見大家不吭聲了,樊在旭誠懇地說,“請大家想一想,在國內,每年都要發生多少起類似的勞資糾紛,還不是要推舉幾個帶頭的來商量。像你們這樣聚眾滋事,並不利於解決問題,所以,還希望大家從大局出發,做好工人們的思想工作……”樊在旭揮了一下手,“就這樣吧,各小組長帶著自己的人趕快回去,繼續幹活。項目部的留下,我們再商量幾個問題。”

幾個小組長心裏都明白,樊在旭的話入情入理,如果再鬧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幾分鍾後,各個小組長便帶著自己的工人離開了指揮部。

事情平息後,樊在旭召開了緊急會議,認真研究這起事件的真實原因。許多人認為,工人圍攻指揮部這樣的事件,在騰密路工地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由於工期比較緊張,各個項目部大量地找工人,可大量的工人來到工地後,機械和技術員都沒有及時到位,整理出必要的施工場麵。不少工人隻好在工地上閑著,沒有事情做。於是,便造成了一麵是沒有事情做,一麵是每天要開支的現象。工人們自然會產生煩躁的情緒。一旦有活可以做了,就想加快進度,迫不及待地想把過去的損失補回來,所以忽視了質量的問題。而指揮部規定的一係列關於工程質量的管理體係和嚴格的監督過程,工人根本適應不了,還以為是故意刁難他們。這次工人們聚眾鬧事,隻不過是把存待凱當作目標,發泄一下不滿情緒罷了。但也給指揮部敲響了完善管理漏洞的警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