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瞌睡哪,昨夜又弄得我左右為難。”這一天佐竹提早吃完午飯去私立大學上課了,該辦的事大致處置完畢,俊藏便和桌子對麵的鶴崎搭話。

鶴崎正在看一份油印的文件,聽到俊藏說話便伸懶腰似地直起身子來,雙手抱著頭問:“昨夜去了嗎?”

“不是被叫到橫濱去了嘛。在回家的電車上碰到了辰龍、桃助和另外兩三個人……”大概為了不讓隔壁房裏作勤雜工的學生或旁人聽見,俊藏站起身來伸長脖子湊過去說:“她們說是去橫濱看戲歸來。於是,到新橋後我便去那兒坐了坐,回到家一點多了,她的臉上‘氣壓很低’哪!”

“這究竟是什麼緣故啊?根本不必那麼介意嘛!拿她和我老婆相比可能不太禮貌,不過,現在我家那位已經麻木昏聵了,即便是當初,她對這種事也從不多囉嗦。也許是我搞得太厲害,她已經麻木不仁了吧。”

“你家那些孩子夠夫人忙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俊藏在煤氣爐邊上點燃煙卷。

“可夫人為什麼做不到呢?在我看來,你是無可挑剔的,也許是夫人太神經質的緣故吧。”

“去年起似乎變得厲害起來了,稍微晚回一點就不行。”

“說來我也很少到你家拜訪,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去了。因為從老先生還健在時起,我就做過許多失信的事。”

“哪有的事,這是你興頭上說的開明話吧。”

“是嘛。不過,女人們的開通實際上就很難捉摸。假若她們心裏確是開通的話,嘴上反倒不肯說開明話了。”

“是啊,這看來倒是個真理。”

“到那種地方去,男的比女的老實得多。隻要聽到幾句好話,男人便會乘興說出一切秘密。可是,根據我的經驗,對女人是不能講真話的,哪怕是再明顯的謊話也無妨,隻能說些讓她們聽了高興的話。”

“哈哈哈哈,所以說你的家才那麼和睦啊。”

“談不上和睦,不過也不會成為妨礙。我喝醉時,無論回家還是在外過夜都決不承認是去玩的,這樣做的效果確實不錯。”

“聽說佐竹家裏的那位也很厲害哪,不過,這一陣好些了吧。”

“那位是個例外,抓住那麼嚴謹正經的人橫加指責,那模樣怎麼說也是病態。”

樓梯上傳來一陣麻底草屐的走路聲,一個十四五歲的學生打開門說:

“來了一個女人。”

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話,俊藏和鶴崎聽了都吃驚地回過頭去。

“她說……是看到報上廣告後才來的。”

“噢,是應聘的辦事員哪。”鶴崎說著,彈去落在文件上的煙灰,把文件放到一,旁問:“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是不是像以前在這兒的那位阪田小姐那樣的?”

學生表情尷尬地說:“好像還要瘦一點。”

“總之,先見一見吧。”他用下頦吩咐把她帶到隔壁房內,隨後站起來說:“沒經驗也不怕,隻要能清楚地傳達電話內容就行。”

“就是嘛。”

“工資就照以前那個一樣付吧,當然,這要在麵試之後宣布。”

聽到腳步聲進了隔壁的會客室,鶴崎這才咳嗽著走出辦公室。

俊藏依然站在爐邊望著窗外,這時,電話鈴響了,他走到牆邊摘下聽筒。

“喂……是千代子啊……是我……現在出去嗎?……好……已經沒別的事了,到時間我會去的……好,回頭見吧。”

俊藏很早就決定這一天和妻子千代子一起去帝國劇場,他掛斷電話,同時看了看時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