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一愣,倒是楚玄雪接了口道,“沒。我見他是條漢子,就將他放了。”
“糊塗!”父親的語調更冷,“斬草除根都不懂嗎?”
兩人都沒了聲音。忽而,一道清越如泉水的嗓音突然冒了出來:“城主,東侯那樣做也並無不可。放了他顯示我們孤城深明大義,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至於其他門派的會不會放過他,與孤城就沒半點關係了。”
冷華月凝眸望向說話之人。躬著身,灰色的長發滑下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入目的地方是極清秀的。
冷寒涅聞言沉吟了片刻,開口道:“好吧。都下去吧。”
出了門口,華月忽然停步,沒有回頭看,平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那人,猛地抬頭瞥了一眼她的脊背,立刻又恭卑的低下頭去。
“月奴。”
“嗯。今後就到我那裏吧。”語罷,華月抬腳便走。
“屬下遵命。”
隔了老遠,那道似乎壓抑著滿腔興奮的嗓音悠悠傳來。相反的是,冷華月臉上此刻的冰冷表情。
那種人,放在父親身邊,太危險。
三清劍歸城,是大喜事。而十夜少莊主的到來,同樣讓不少人欣喜。
當然,華月自覺不是其中之一。所以當被拉著在院中枯等了大半個時辰後,她默然站起身。
“華月妹妹,再等一會兒吧,卿姨應該快取酒回了。”
華月瞅了瞅輕聲說著話的文月。她的這個表姐,從來都是順著她的,這次怎麼居然……目光忽然瞟到身側一道挺拔身影,霍然明了。
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麵色不變,她冷冰冰的道:“不了,我累了。你們……姑姑!”
眾人隨聲齊齊看去,隻見不遠處冷卿拖著步子,耷拉了腦袋往這邊慢慢走近。
“姑……”
華月正要抬腳,一條白影急遽一閃,人已到了冷卿身旁。
“卿兒,怎麼了?”
冷卿聽到他的聲音,渾身巨震,抬起晶亮的眸子望向楚玄雪,霎時,複雜的光彩閃爍眼底。
“姑姑,”華月走近,拉住她的手臂,觸手的冰涼讓她驚心,急問:“姑姑,你怎麼了?”
“沒事,我,”頓了頓,冷卿扯出一絲笑來,輕快地道:“酒沒取到,哈哈,真不好意思掃了大家的興。”
“不會不會。這琴也撫了,劍也舞了,畫也畫了,還有什麼不圓滿?”楚玄雪連連接道,忽然想起什麼,想寬慰她似地拉了冷卿走到石桌旁,“卿兒,文月畫像旁的題字,還是你來的好。”
“狐狸你寫吧,我看著。”冷卿凝視著他,輕聲說。
打量了一眼文月的意思,楚玄雪彎腰端起了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蘸上墨汁,寫罷擱筆,頗有信心的笑問冷卿,“怎樣,卿兒?”
冷卿看他看得有些癡了,許久,才緩緩道:“字如雞爪,足夠難看。”然後在楚玄雪的抗議聲中,笑到眼角泛起水光。
華月站在一旁看著她,一點也笑不出。
夜深,天空無星月。整座孤城就像被囫圇吞入了一隻巨獸的腹中,黑寂的可怕。
冷卿隻披了外衫出了房門,徑直走到書房門前,推開進去。華月隨在她身後,看著她提筆蘸墨,在攤開在桌上晾幹墨跡的畫像旁,寫了點什麼,然後,悄聲的哭。
“姑姑。”冷華月走過去,再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