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重歸故裏(2 / 2)

直到喊得嗓子啞了,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郭解的眼淚又不聽話地流了下來。他和雙福裹著衣服,偎在馬的身邊,依著雙墳睡了一夜。第二天,他抽出長劍,在石碑上刻下“西去長安——兄解以聞”幾個字,在兩個墳前各拜了四拜,默默祝禱著保佑我尋到阿兼,之後便辭了墳墓離去。他知道阿兼一定會再來祭掃,盼著她能看到自己刻下的留言,能夠去長安找他。隻是阿兼年紀還這麼小,即便看到了留言,又如何能夠千裏跋涉,去到長安?長安城那麼大,她即便到了,又能如何找到他呢?郭解也沒有辦法,隻能想一步看一步再說吧。

郭解又回到了村莊裏,打聽了一圈阿兼,卻完全不得要領。那道觀早已拆毀,青銅香爐很值錢,也已不知被誰移走了,隻留下一個孤零零的白塔豎在那裏。當年那個老方士陳玄,卻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誰也沒有再見到過他。郭解無計可施,也沒心情再去看一眼白塔裏的密室,隻能揮淚而去,繼續他的行程了。

郭解一路風塵仆仆地北上,幾日之後,便離開了淮南國的邊境,踏入大漢的直轄疆土。又走了十來天,鄉土風情皆已大變。大漢的疆土之大,物產之豐,都令從未出過遠門的郭解和雙福乍舌不已。北方的田地裏沒有了稻穀的耕種,菽粟的秋收漸漸結束,冬麥地裏也已長出寸許長的幼苗。一路上,所見的百姓大體都是溫飽有餘,安居樂業,郭解主仆的食宿也不難解決。

秋盡冬來,天氣漸漸變冷,行路也愈發艱苦了起來。這日天色很是陰沉,郭解和雙福出發後不久,天上便下起了小雨。等過了午時,天色愈加陰黑,小雨卻變作雪花,夾裹著北風漫天飛舞。

“老天要下雪也就罷了,怎麼突然還刮起風來,冷成這樣?我的手都凍得打顫兒,把不住韁繩了!”雙福在馬上把蓑衣緊了緊,哆哆嗦嗦地說道:“公子,咱們快點找個人家投宿吧,不然雙福可就要凍死了,以後不能再伺候公子了!”

“就你小子事多!哪裏就冷到那樣?你到寒冬臘月時,還不過了不成?”郭解罵道,其實他自己也凍得牙齒打戰,嘴唇發紫了。他自幼在溫暖的淮南國長大,從未經過這樣的天氣劇變,他這幾年也是養尊處優地度過,有些經受不起風雪挫折了。前麵遠處恰好有個村莊,因為陰暗,人家都早早點上了燈。溫暖的燈光透過重重風雪,透到行旅人的眼前。郭解打馬飛奔,向那光亮處跑去。

主人家的住房很多,院子也很大。淮南莊戶人家常見的家禽牲畜,他的棚欄裏都有,而且赫然還有兩匹大馬!在淮南國的農家裏,從來不會見到這類華而不實的牲畜。主人常年辛勤的印記都刻在臉上,他自己筋力未衰,還生養了很多能幹的兒孫,老人的臉上盡是滿足。

“天下的鍾靈,豈能盡在淮南一家?”郭解心裏暗暗讚歎著。他自幼在淮南國生長,以後又接受淮南王宮裏的先生們言傳身教,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以為天下最富庶、百姓最安樂的地方,非淮南國莫屬。如今看來,先生們和自己都不免是井底之蛙了。

“公子是打哪裏來的,要到哪裏去?”主人殷勤問道。因是農閑時候,主人便吩咐了兒媳收拾房間,為客人備飯,自己便端了一盆炭火過來,陪著郭解坐下敘話。

“我們從淮南國來,要去長安投靠親戚。”郭解答道。

“淮南國?那是在我們的南方啊!”主人說道。

郭解點點:“正是。”

“聽人說起過,南方雨多卑濕,瘴癘盛行,可不好居住呢!那麼淮南國的百姓,可還吃得飽飯?”主人滿臉新奇地問道,顯然他並未接觸過淮南來的客人,隻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

郭解聽了不禁失笑起來。誰都以為自己的家鄉是最好的,自己家鄉以外的人都窮愁潦倒,三餐不繼。看來這竟是天下人的通病,不僅僅是自己才有的想法。

“淮南國雨水的確豐沛,卻並無瘴癘,米糧出產也很豐饒。”郭解說道,還略略為他講述了些淮南國的鄉情和五穀農桑,主人聞所未聞,大大點頭,連聲稱讚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