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豆豆不緊不慢地說，急救的時候不都是做人工呼吸嘛！常薇薇，你底氣足，你來吧。人工呼吸？常薇薇愣了一下。不過，她平時最愛幫助別人，這種能救人一命的事兒自然不在話下。她看了看地上的趙飛，就一口答應了。
常薇薇振作精神走到趙飛旁邊，蹲下身對趙飛說，讓我來救你……
昏迷中，雙目緊閉的趙飛突然覺察了什麼，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翻了個身，臉朝下趴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常薇薇捅了捅趙飛說，你不要鬧脾氣嘛，我是在救你，懂不懂？你不要想歪了，我可是有男朋友的！
張曉雯說，得了，他自己能喘氣，不用做人工呼吸。頭上澆點水，清醒清醒就好了。
話音剛落，旁邊的西門碩一瓶水就澆了下去。閆豆豆歪著頭看了一會，指著瓶子問，你澆的是水嗎？常薇薇看了一眼說，不是水，是冰糖雪梨。
王姐說，哎呦，快擦擦吧！這滿腦袋糖水，大熱天的一會就招蒼蠅了。
西門碩也不管別人說什麼，一直把瓶裏的水倒完，然後拿著空瓶望著趙飛。
張曉雯偷看了一眼西門碩，這人個頭中等，三十左右的樣子，卻是一腦袋花白的頭發。她湊到王姐身邊問，這人是咱們這兒的嗎？
王姐回頭看了一眼說，是啊！你不知道啊？人家不上班，天天在家炒股票。他可是有本兒的人。張曉雯奇怪地問，他有本到這兒來幹什麼？王姐回頭說，哎，西門碩，把你的本兒給她看看。
西門碩掏出一個藍本遞過來。
張曉雯打開本子，第一頁上寫著“姓名，西門碩。性別，男。病症，重度偏執型精神分裂……”
張曉雯趕緊把本子還給了西門碩，小聲對王姐說，精神病也能考駕照？王姐不以為然地回答說，那怎麼了，體檢又沒這項。隻要自己不說，誰知道哪個是得了精神病的。再說了，大街上開車的精神病多著呢！沒事，拿著這個本兒，開車更痛快。
聽王姐這麼說，張曉雯又嘀咕了，這樣也行啊！
皮卡車再次啟動了，一陣風掃過地麵，卷著熱浪衝進涼棚裏，烤的人們直皺眉頭。
夏天練車的大部分是學生，一個個都是沒有心事的年紀，什麼都想得開。盡管趙飛還在地上趴著，但其他人很快恢複了常態，有說有笑玩起了撲克。
隻有西門碩一個人眼睛直勾勾盯著趙飛。過了好一會，西門碩又打開了兩瓶冰鎮礦泉水，雙手平舉默默地澆了下去。也許他認為20歲是個成長、盛開的年紀，需要水。
駕考的科目二有五個項目：倒車入庫、側位停車、坡道定點停車和起步、曲線行駛、直角轉彎。這其中倒庫最難，所以平時練車的人們都在排隊練倒庫，天天如此，練得如火純青，練得倒著開車比正著開都感覺舒服，順手。
太陽繼續在天上耍威風，涼棚外一片火熱，人們蜷縮、緊湊在可憐的陰涼裏等著上車。輪到張曉雯的時候，西門碩正好澆了第13瓶水。此時，趙飛已經不像從車上抬下來的人了，他更像從池子裏撈出來的。張曉雯坐在車裏，平靜了一下，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地上的趙飛，還有一直給他澆水的西門碩。她調整好座椅，然後踩離合，掛倒檔，鬆手刹，鬆離合到半聯動，看標線，打兩圈，再看右後視鏡。一切都像平時一樣，順風順水。
車慢慢動著，第一個庫角無聲息、幽靈般地從後視鏡裏爬出來，張曉雯氣沉丹田，穩住車速等著第二個庫角。很快，第二個庫角出現了。可張曉雯還沒來得及看清庫角的位置，突然間，她發現躺在庫邊的趙飛突然翻身坐了起來，身體僵硬，臉色慘白，整個人著了魔一樣釘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發直，正麵無表情地在鏡子裏盯著自己。
發動機“突突突……”催命般地響著，西門碩手裏的水澆在了地上，不斷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坐在車裏的張曉雯還沒反應過來，就猛然感到手腳冰涼，一股子冷風不知從哪兒鑽出，迎麵拂來，刹那浸透了全身。與此同時，外麵的人看見皮卡車陡然往後猛地一躥，緊跟著聽見張曉雯在車裏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