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然咳嗽了一聲,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黃施主的心意,老衲敬領了。本寺近年雖然香火不旺,寺僧以作田種菜為生,但山下幾家大戶每年都有固定的香油、大米贈送,日子倒也過得去,眼下尚不缺費用,請黃施主將銀票收回吧。”
龍基根沒說錯,釋然果然不肯接受饋贈。顧君恩捧著銀票進退兩難,眼光投向了龍基根。
龍基根從客椅中站起道:“釋然方丈……”
“阿根。”釋然堵住他的話,微微顫著手道,“老衲已經思量過了,這兩個孩兒本寺不能收留,你還是叫黃施主帶他們走吧。”
顧君恩見狀便道:“黃某聞得夾山靈泉寺釋然方丈德高望重,佛道精深,特帶這兩個孩兒遠道投奔而來,皈依佛門,沒想到方丈竟是如此不近情理!”
“阿彌陀佛,黃施主言……重了。”釋然說話有些費力,微喘著氣道,“本寺已於今年三月封戒,老衲曾宣布在重修廟殿與金身之前,不再收納門徒,老衲怎能言而無信,破壞自立的戒規?”
顧君恩道:“這兩孩兒是我在路途上收留的,我行商在外,不便將他們帶在身旁,這兩孩兒又執意要出家當和尚,所以我才將他倆送來貴寺。我這樣做,無非是想行點善事,積點陰德,以求來世好報。我一個凡夫俗子尚且能如此,你身為方丈,慈悲為懷,方便為門,普渡眾生,這些從何說起?”
這番話說得振振有詞,釋然的臉更加蒼白。他一連咳了幾聲,才道:“昔日所為,今日所受;今日所為,明日所受。老衲縱有萬劫,也不能破壞戒規,施主請……請回吧。”
顧君恩佛學知識甚淺,無法與釋然對答,便悄悄向姚愚育和夏敏生丟了個眼色。
姚愚育和夏敏生繞過椅子,“撲通”一聲跪倒在釋然麵前:“您老收下我們吧。
釋然仔細打量了他倆一番,覺得這兩孩兒相貌清雅,不同凡響,於是問道:“看你倆人的相貌,應該是聰明出眾的孩子,為何不好好讀書,將來求個功名?”
姚愚育答道:“方丈,我倆父母雙亡,既無哥嫂相依,又無親戚叔伯可靠,隻得流落街頭,乞討為生,無人可憐我們,幸虧遇到這位好心的黃老板才……”
釋然打斷他的話道:“你們小小年紀,為什麼要出家呢?”
夏敏生搶著答道:“我們想為死去的雙親積德行善,求菩薩保佑,好讓父母不在陰間受難。”
姚愚育接著道:“黃老板不能長期收養我們,我們總得找條出路,因此想到這裏出家,托方丈的福,賜給我們一碗飯吃。”
夏敏生口齒伶俐,接過話道:“我們願意好好侍候您,請您收留我們這兩個可憐的人吧。”
兩個孩子的話,說得既可信又可憐,就是菩薩聽了也該動心。
釋然卻搖搖頭道:“阿彌陀佛……老衲不能收留你們,你們還是去另找寺院出家吧。”
“師傅,我們就要在這裏出家。”姚愚育和夏敏生耍起了賴皮,“我們哪兒也不去!”
“佛在心中,心中有佛,一切隨緣。”釋然猛咳了兩聲,高聲發話,“送客!”
兩個和尚聞聲走進小佛堂,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顧君恩走出小佛堂後,立即把龍基根拉到一旁說了幾句話,塞給他兩錠銀子。龍基根猶豫了一下,隨即把銀錠收入懷中,忽匆匆地走了。
顧君恩向姚愚育和夏敏生,又作了一番詳細的交待。
釋然如此固執,看來隻有使用下下策了。
片刻,夾山寺的都監明道法師來到了顧君恩麵前。顧君恩遞給他一張銀票,低聲說了一番話。
明道法師板著臉將銀票收好,然後喚來小佛堂的兩個和尚吩咐了一番。兩個和尚重新將姚愚育和夏敏生帶回了小佛堂。
顧君恩走出夾山寺,亮哥迎接上來:“情況怎樣?”
顧君恩道:“看來不會有問題了,快把香油與大米等物,送到寺中去。”
走到山腰,顧君恩回首夾山寺。
此時已經落人了山坳的殘陽,用最後一道血光,把廟宇塗抹得血跡斑斑,“呱!呱!”幾隻昏鴉噪空而過,遙遙撲向就要燃盡了的夕陽。
昏鴉,夕陽,這是什麼征兆?此念頭在顧君恩腦子裏一閃而過。
他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
釋然在靠椅中休息了一會後,緩緩站起身走向佛堂門。
打開堂門,他不覺愣住了。門外跪著姚愚育和夏敏生!
釋然顫聲道:“你們怎……麼還沒有走?”
兩孩兒道:“師傅,您若答應收我倆為徒,我倆就給您磕頭;您若不答應,我倆就跪在這裏不起來了!”
“真是豈……有此理。”釋然搖搖頭,回到佛堂靠椅中坐下,然後大聲喚道:“覺慧,覺遠!”
“方丈,”進佛堂來的不是守小佛堂的覺慧、覺遠,而是本寺都監明道法師。
“你來得正好,”釋然喘著氣道,“快叫人把這兩孩兒送出寺去。”
明道法師搓搓手,為難地道:“方丈,這兩孩兒恐怕是送不走了。”
“為……什麼?”釋然唬起了臉。
明道法師用一種無奈的口氣道:“這兩孩兒說,要是送他們出寺,他們就吊死在寺門前。”
“阿彌陀佛。”釋然道,“叫黃施主將他們帶走。”
“回稟方丈,”明道法師道,“黃施主早已下山了。”
“龍基根呢?”
“他說這事與他無關,另外……”
“另外什麼?”
“黃施主派人送來十擔大米,十桶香油和二百兩功德銀,已放在佛殿。”
釋然掙紮著從椅中站起:“快叫人送回去!”
明道法師道:“黃施主已走,這東西往哪兒送?”
釋然突然一陣猛咳,右手捂住嘴,在椅中坐下來。
“您老保重身體。”明道法師一邊問候,一邊小心翼翼地道,“這兩個孩兒……”
釋然捂著嘴,甕聲道:“他們要跪……就讓他們跪吧,看能跪多久?”
明道法師不敢再說什麼,躬身退出了小佛堂。
釋然鬆開手,手掌中一團殷紅的鮮血。他用手帕擦去血,覺得一陣暈眩,便將頭倚靠在靠背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悠悠醒來,身邊的香案上點燃了油燈,案桌旁站著明道法師。
他扭頭看看窗外,天空布滿了星鬥。
他問明道法師:“什麼時辰了?”
明道法師道:“已是二更時分了。”接著,他又道,“您老明早還要主持禪七儀式,還是回房歇息吧。”
釋然此時似乎想起了什麼,直起身道:“那兩個孩兒呢?”
明道法師道:“他倆還跪在門外,這兩個孩兒也真是鐵了心,居然……”
“唉,”釋然歎口氣,截住他的話道:“天意,天意不可違!明天正是禪七,也是他倆的緣份。你叫他倆起來,帶到禪房歇息,明天我替他倆落發剃度。”
明道法師離開小佛堂後,釋然發現他折疊在茶幾上的抹血的手帕,被人悄然偷看過了,不覺臉上罩起一層嚴霜。
他意識到,他該將寺廟交給真龍主子了,不過,這其中將會有不少麻煩。
三十二瘋道人獻圖
月上中天,如水的月光淌進窗來,照射在顧君恩陰沉的臉上。
姚愚育和夏敏生沒有回來,說明他們已經留在寺中,在等待實行第二步行動。
自從他見到病重的釋然後,心中已有了一個占據夾山寺的計劃。根據寺裏的情況來看,要實現這個計劃並不困難。他現在擔心的已不再是夾山寺,而是即將開始的北伐大戰。
清軍收降大量的明軍降兵,啟用漢臣漢將之後,兵力劇增,而且有精銳的鐵騎兵軍團和占盡上風的火炮,在軍事力量上占有明顯的優勢。然而,令他擔憂的問題還不在這裏,而是在李自成統一戰線的內部。大順軍東西兩部兵馬雖然尚有五十餘萬,但除李過的忠貞營之外,其它各部戰鬥力並不強。李自成雖在暗中指揮一切,但對外已言身死,不能拋頭露麵,對整個戰役的部署和實戰指揮都有很大的影響,這將大大削弱大順軍的戰鬥力。
至於南明軍隊,可以說毫無戰鬥力。隆武帝雖想有所作為,但對義軍仍抱有戒心,除不向義軍供應糧餉之外,還想改編義軍為明軍,由南明朝廷統一指揮。李自成的“合師北拒”在這裏要大打折扣。
關於張獻忠的大西軍,顧君恩不抱任何希望。張獻忠本來與李自成不和,自入川稱帝之後性情大亂,殺人如麻,且這位大西皇上並不看重聯合抗清、收複山河之舉,一心隻想占山為王,當一個西蜀土皇帝,北伐大戰他是否會出兵,這還是個未知數……
還有吳三桂,現在他已被清廷“逐放”關外遼東,如果北伐大戰中清廷再次啟用吳三桂,放他入關來對付大順軍,形勢將更為不利。
因上述原因,顧君恩憂心忡忡,感到夾山之行的擔子更重。
打開房門,一陣冷風撲麵而來,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農舍的後院是座天井。天井旁有棵老柳樹,風兒吹過,枝條搖晃,弄碎了滿地的月光。
他跨步準備走入天井,腳剛抬起即又停住,目光盯住了老柳樹。
皎潔的上弦月正掛在柳樹梢上,濃蔭的柳枝擋住月色,在地下投下了一團陰影,陰影中站著一個人。
他挺直了身,肅容道:“朋友,請出來說話吧。”
“哈哈哈哈!顧大人好眼力。”笑聲中,瘋道人李顯應從陰影裏走出。
刷!刷!人影晃動。亮哥與一名夥計手執鋼刀,出現在天井裏。
“你……”亮哥滿臉驚愕,鋼刀指著瘋道人。他想不出瘋道人怎麼能在他眼皮底下進入天井內,而他卻毫無知覺。
顧君恩沉聲道:“休得無禮!了然道長是我的朋友,你們退下。”
亮哥遲疑了一下,隨即拱手領命:“是。”
顧君恩朝瘋道人擺擺手:“了然道長,請進房敘話。”
“善哉,善哉!”瘋道人撩起道袍,跨下天井,大步走入顧君恩的臥房。
亮哥低聲對夥計說了幾句話,然後退出了天井。
瘋道人進房,在小桌旁大咧咧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盅就喝。
顧君恩掩好房門,來到桌旁,挑亮了油燈,這才坐下道:“在穀陽鎮富裕酒店,是你派人預先替我付了帳?”
瘋道人一口將茶喝幹:“不錯。”
顧君恩凝視著道:“李顯應,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瘋道人放下茶盅,緩緩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沒想到,紅娘子會在闖王麵前出賣貧道。”
顧君恩給瘋道人斟上茶:“你在新浦鎮就已認出了闖王?”
瘋道人咕嚕著道:“貧道要是沒……認出他,怎會進店去給他看相?紅娘子又怎會去響……鼓嶺救他?真是沒道理。”
顧君恩頓了頓道:“你這次跟著我,目的何在?”
瘋道人戲謔地道:“目的倒沒有,隻是想替你看個相。”
“好啊。”顧君恩端正了身子,“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氣相如何。”
瘋道人喝了口茶,瞧也沒瞧他一眼便道:“施主人形光昌,六合照臨,謀望勝前,必定平步青雲,高官厚祿,前程無量……”
顧君恩打斷他的話道:“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些俗話?”
瘋道人端正了麵孔道:“顧大人,實不相瞞,貧道的麵相術曆來不準,若要論命,須要看手相才能為準。”
顧君恩沒說多話,卷起左手衣袖,伸出了左手掌。
瘋道人捏著他的手掌,湊到油燈下,看了一會道:“貧道看手相,說凶不說吉。你左掌下有一條十字紋,在土星丘下與命線相交,這是凶兆,輕則傷身,重則亡命,你可要小心。”
顧君恩淡淡一笑:“可有解救之法?
瘋道人道:“天數已定,絕非人力可以挽回,不過……”
顧君恩截住他的話道:“佛門廣大,佛法無邊,對不對?天下現在有許多事等著我去做,我是不會為避凶,而看破紅塵,剃度出家的。”
瘋道人目光閃爍,咬咬唇道:“你就不怕死?”
顧君恩淡然道:“除死無大難,有什麼可怕的?”
瘋道人緊逼著道:“你不怕死,難道不怕失敗?不怕更多的義軍兄弟橫屍沙場?”
顧君恩聞言,頓時默然。
瘋道人又道:“你認為闖王對清軍即將發動的大戰,有幾分勝利的把握?”
顧君恩臉色凝重:“你怎麼知道闖王要對清軍發動大戰?”
瘋道人道:“闖王將東西兩部軍聚集在荊江一帶,命李過去福州歸順隆武,派人勸說賀珍部反正,暗中與張獻忠聯絡,蘇州與白巾會聯手準備刺殺多鐸,這難道不是即將向清軍發動聯合大反攻的前奏?”
顧君恩輕歎一聲,坦然道:“了然道長,真不愧是李岩將軍的堂叔,睿智慧眼,洞燭先機。”
他見瘋道人已知究竟,便不再隱瞞,把闖王的北伐大戰計劃詳細地告訴了他,並請他講講大戰的可能結果。
瘋道人毫不客氣地分析了當前的形勢,將雙方的軍事力量作了比較,最後得出結論,北伐大戰取勝的可能性很小。
顧君恩心中的顧慮,一一都被瘋道人言中,不覺臉上布滿冰屑。
油燈的火花跳躍了一下,燈光隨即暗淡下去。房中像罩上了一團陰雲,空氣也變得滯重而沉悶。
瘋道人挑起燈芯,用手指撚去燈芯上的灰燼,燈光頓時又明亮起來。
瘋道人把撚燈的手,在道袍上搓了搓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可為之事,切不可為。這是顧大人,惟一的避凶之法。”
顧君恩正色道:“如果一個人連‘明知不可為而為’的精神都沒有,那是雖生猶死。愛身以欺心,智者不為。天下之士,為國排患,為民釋難,即遭凶禍,亦是雖死猶生。”
瘋道人沉默片刻道:“這麼說來,貧道想請顧大人勸說闖王,已是泡影?”
顧君恩凜然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瘋道人扁扁嘴,沉吟道:“老子日: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希有不傷其手者矣。”
顧君恩容氣平靜,但目露神光道:“老子曰: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瘋道人拍手道:“悲哉,壯哉!可敬,可佩!但不知顧大人將如何接受失敗?”
顧君恩氣度平然地道:“成則我幸,敗者我命也。”
“好!”瘋道人霍地站起,從懷中掏出一張自繪的地圖道,“北伐大戰倘若失敗,石門夾山是闖王屯兵藏身的好地方。貧道在此勘察多次,逾時數月,繪了這張地圖,上麵標有可建寺屯兵的標記,顧大人可作參考。”
顧君恩對瘋道人之舉頗感意外,不覺怔怔地瞧著他道:“你這又是為何?”
瘋道人笑道:“貧道也是不可為而為之。但貧道與你不同,你是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貧道則是為己為友,盡人事,而聽天命。”
“謝道長。”顧君恩不管他怎麼說,伸出手去拿地圖。
瘋道人手往回一縮:“貧道這地圖,可是有價的。”
顧君恩目瞳收縮,肅容道:“你要什麼交換?”
瘋道人道:“你派人打探牛金星下落,若有消息立即通知紅娘子。”
顧君恩鬆了口氣,麵色緩和了許多:“就這件事?”
瘋道人凝重地道:“是的。紅娘子已向貧道許諾,隻要殺了殺夫仇人牛金星,她就隨貧道去峨嵋山出家。”
顧君恩想起李岩將軍,心中一陣淒楚。他正想說什麼,瘋道人將地圖擱在桌上,身子陡地往後一躍。
“但願後會有期。”聲音從窗外傳來。一道人影如同輕煙,消逝在窗外的月光中。
好功夫!紅娘子的輕功恐怕是跟這位出家堂叔學的。
顧君恩望著窗外片刻,低下頭,挑亮油燈,打開了地圖。
李顯應的地圖畫得很詳細,夾山的每一條山路都躍然圖上。地圖的範圍也較廣,除了夾山外,還有附近大庸的天門山,慈利的五雷山,三座山互為犄角,形成天然屏嶂。
細看天門山,山勢十分險峻,它上可控三關,下能鎖三江,進可攻,退可守,是出入大庸、保靖、龍山、桑植的咽喉要地,也是慈利、石門、澧縣、常德的屏障。
五雷山地勢險要,與天門山遙遙相望,形成了進入湘西與雲貴的門戶,從軍事觀點上看,是兵家的必爭之地。
李顯應在天門山天門寺(當時叫永定雲蒙山寺)旁,畫了個大紅圈,這是個建據點的標誌。五雷山沒有大寺廟,李顯應在許多山觀旁畫了小紅圈,這是建立宮營的標誌。
李顯應還在夾山附近洛浦寺和邵福寺等處畫上了據點標誌。
顧君恩熟知兵法,對行軍布陣,安營紮寨,很有一套經驗,這也是闖王為什麼派他來夾山的原因。他看過地圖後,發現李顯應選擇的這些據點,因地製宜的建造寺庫(即兵營)的建議,是極有軍事眼光和實戰經驗的,這些據點若建成後,遙相呼應,連接成體,則可成為進可攻,退可守的根據地。
李顯應繪製的簡要地圖如下:
顧君恩放下地圖,從房內走出來時,天已經亮了。
清晨有霧,太陽從天井的柳條隙中升起,霧氣中它變得很紅,很大,那模糊的邊緣像是一條條被鋸開的淌血的傷口,讓人看了隻覺得心緊。
顧君恩看著霧中的太陽,深潭般的雙眼裏閃動著遲疑不定的光。
此時,亮哥忽匆匆地奔進天井:“顧大人,釋然已答應姚愚育和夏敏生為徒了。今天將在禪七儀式上替他倆剃度。”
顧君恩合起雙掌,心中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派人打入夾山寺作內應的第一步計劃,已獲成功。
夾山寺,大雄寶殿內。
麵帶病容的釋然方丈身披袈裟,端坐在佛案前的蒲團上。
姚愚育和夏敏生並肩跪在佛殿中央。
左側站著一名和尚,捧著一個蓮花形的托盤,盤裏放著一把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