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側也站著一名和尚,手中托盤內放著三柱香和艾葉。

寺內的都監、監院、堂主、副侍、僧值、衣缽、察元、典座及四院律主等三十餘名主事和尚,都站在殿中各自的蒲團前。

釋然方丈從蒲團上緩緩站起,走到姚愚育和夏敏生身前站定。

釋然問道:“你二人願意拋離俗塵,皈依佛門嗎?”

姚愚育和夏敏生同聲道:“弟子願意。”

“你二人願意剃度出家,苦行修煉嗎?”

“弟子願意。”

“你二人能遵守寺規十戒嗎?”

“能。”

“寺規十戒為:一戒殺生,二戒偷盜,三戒邪淫,四戒妄語,五戒兩舌,六戒惡口,七戒綺語,八戒貪欲,九戒嗔恚,十戒邪見,此乃是十不善業道……”

釋然方丈例行問過剃度前的問答之後,執起剃刀,替姚愚育和夏敏生削發。

明道法師敲響了磬,接著佛案旁的和尚敲響了木魚。

香爐裏飄出嫋嫋香煙,淡雅的檀香清香在殿內飄蕩。

在木魚聲中,釋然點燃盤中香,燒著艾葉,替姚愚育和夏敏生烙頂。

剃度已畢,釋然合掌宣布,收二人為徒,賜姚愚育法號“廣仁”,賜夏敏生法號“廣義”。至此,姚愚育和夏敏生便成了釋然方丈的關門弟子。

釋然方丈吩咐姚愚育和夏敏生起來,站到早已為他倆準備好了的蒲團前。

釋然方丈回到佛案前的蒲團上落坐。他咳嗽了兩聲,深吸口氣,然後朗聲道:“禪七參禮開始。”

殿外鍾聲鳴響,三進殿中的數百名和尚在各自禪堂中盤膝坐地,齊聲號佛。

明道法師點燃了神台上的油燈和蠟燭。

釋然方丈開始大聲頌經。各殿和尚一齊高唱經文。

姚愚育和夏敏生不會頌經,便一邊念著“阿彌陀佛”,一邊瞪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四處張望。

禪七又名佛七。傳說釋迦牟尼佛祖有一弟子叫須跋陀羅,家中貧苦,心情愁悶,欲隨佛出家。他來到世尊處請求出家,恰世尊不在,被眾弟子拒絕。須跋陀羅心想,自己孽障深重,不如死了好。他正待尋死,世尊來到,問明原因,遂收為徒,竟於七日之中證得阿羅漢果位。眾弟子不解其故,請問世尊,世尊曰:“爾等隻知八萬劫中事,未知八萬劫外他亦曾種下正因佛種,今日成熟,故正果位。”

此為禪七的緣由。

此典故指須跋陀羅雖孽障深重,卻也因一絲善根,而能得正果。凡夫俗子隻要有向佛之心,也可贖其罪孽,得其善果。

舉行禪七儀式的目的,就是為自己修煉,洗脫罪孽。

釋然方丈頌經之聲忽高忽低,麵色泛白,頭額滲出汗水,似是十分吃力。

眾和尚都在埋頭念經,誰也沒有去注意釋然方丈。隻有明道法師時不時地瞟瞟釋然方丈,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姚愚育和夏敏生來夾山寺前,經過了念佛與坐禪等訓練,同時也作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真正一本正經地念起佛來,仍覺得很不習慣。

好不容易,一輪頌經結束。兩個新出家的小和尚暗自吐了口氣,這一下該完了吧。

沒想到更難的還在後麵。接下來,釋然方丈將率眾和尚向法台上的觀音大士神像施禮,頂禮完畢後,便開始坐禪。廣仁、廣義這兩個小和尚,還不知道真正寺廟,真正和尚坐禪的滋味呢。

明道法師吩咐香爐旁的和尚,向香爐裏加了幾束香柱,頓時殿內香煙更濃。

釋然想從蒲團上站起來,但站了幾次卻未能站起。

眼眨眉毛動,機靈無比的姚愚育和夏敏生,立即上前左右攙扶起方丈。

明道法師湊近前來,壓低聲問道:“大師,您沒事嗎?”

釋然強掙紮著道:“沒事。”說著,他推開姚愚育和夏敏生,顫巍巍地挺身站立。

明道法師立在法台旁,高聲呼喊:“跪——拜——”

釋然雙膝剛剛一屈,身子便一頭向地下栽去,嘴裏噴出一口鮮血。

“師傅!”姚愚育和夏敏生伸手抱住釋然方丈,大聲呼喊。

殿堂內外頓時亂了套。

明道法師一邊吩咐將釋然方丈抬回禪房,一邊對覺慧和覺遠道:“快去請蔣郎中來!”

禪七儀式原本要舉行七天,因釋然病發,儀式隻進行了一節,不到半天,便宣告結束。

顧君恩小睡了一會,懷中揣著地圖,走出了農舍大院。

此時,他才認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所處的村莊。

村莊建在山坳向陽坡上,三麵翠林環繞,坡前一條小河流彎彎曲曲從村頭流過。河流上有座石橋,橋不高,但橋麵很寬,可並肩過兩輛馬車。農田散置在山坳兩側。

這是個大村莊,村裏有百來戶人家。一條麻石街道,從村裏穿過,道上時有扛著鋤頭的村民,和端著簸箕的婦女走過。

時值初冬,山坳的山風裏夾著一股刺人的寒意;可午後的陽光,雖然有點慵懶,卻將風中的寒意驅逐得於幹淨淨。

村頭橋彎的沙坪上,有十幾個孩童在玩耍。

顧君恩原本待亮哥領他去天門山的,可他一覺醒來,亮哥已不在了,手下人說亮哥去了夾山寺,留話讓他在村裏等待,於是他便決定在村裏溜達溜達。

他信步在村裏走了一個圈,走向橋頭沙坪。

孩童們正拍著手,在唱兒歌:月亮粑粑肚裏坐個爹爹(diadia)爹爹出來賣菜肚裏坐個奶奶;奶奶出來燒香,肚裏坐個姑娘……

顧君恩停住了腳步,凝神諦聽。他覺得這兒歌充滿了和平安祥的氣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使人磨滅鬥誌,產生放下刀槍,去追求安寧與世無爭的生活。兒歌的尾語,更使顧君恩心驚肉跳:菱角溜溜尖,和尚上噠天;天上四個字,和尚犯噠事;事又犯得惡,抓噠和尚砍腦殼!

這兒歌似警語,也似戲語,似信口開河,又似有所指。其對象難道是針對可能禪隱的闖王?

此兒歌是何許人所編?其用心何在?或許自古就有這首歌?

顧君恩蹲下身子,試著問一孩童道:“這歌是誰教你們的?”

孩童道:“是一個瘋道人教我們唱的。”

李顯應!顧君恩眼睛陡地一亮。好一個瘋道人,他想讓李自成在夾山禪隱之後,聽到這傳開來的兒歌聲,磨滅其鬥誌,放棄抗清鬥爭,當一個順從“天意”,不犯事的和尚!

“哼!”顧君恩霍地站起,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

他已有了對付李顯應的辦法,他也要編一首兒歌,教孩童唱,不過這首兒歌,卻是要激勵起李自成禪隱後的抗清鬥誌的。

他召來手下,吩咐去買些糖果來,自己則在沙坪上走來走去,低頭思索。

一袋煙的工夫,他的兒歌編好了,此時糖果也買來了。他把孩童叫到身旁,給每人發了些糖果,然後道:“我來教你們一首更好玩的《打鐵歌》,好不好?”

拿到糖果的孩童當然願意,齊聲道:“好!”

顧君恩叫兩個孩童,麵對麵地站著,一邊相互拍打手掌,一邊唱道:

張打鐵,

李打鐵,

打把剪刀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

我不歇,

我要回去打毛鐵。

這首兒歌,兩人對打對唱,比唱“月亮粑粑”熱鬧多了。一時間,孩童們成對“打鐵”,齊聲高唱,好不熱鬧。

顧君恩自己也聽得心頭熱浪翻滾,便對孩童們道:“你們玩這打鐵遊戲,不要怕打痛了手,打的剪刀歸自己,把那個‘姐姐’的喉嚨剪斷了,你們就會有好日子過,會有更多的糖果吃。”

孩童們聽顧君恩這麼一說,叫叫嚷嚷,“打鐵”打得更起勁了。

顧君恩最後告訴孩童:“這首歌,也是那個瘋道人教給我的。如果有人問你們,你們就說是瘋道人教的。”

孩童們齊聲道:“知道了。”

顧君恩離開沙坪,踏上石橋。

遠處那朦朦朧朧的山影,在陽光中變幻著形狀,如飛鷹,如奔馬,在孩童們的《打鐵歌》歌聲中,透出神秘的氣氛。

橋頭路上揚起灰塵,一騎飛馳而來。

顧君恩立在橋頭,臉色變得凝重。

亮哥在橋頭勒住馬,跳下馬鞍:“釋然方丈病重,蔣郎中說他活不過半個月了。”

顧君恩點點頭:“寺內情況怎樣?”

亮哥道:“明道法師想當方丈,正在竭力拉攏眾僧。”

顧君恩道:“此人心術不正,若讓他當上方丈,恐對姚、夏兩娃不利。”

亮哥皺起眉,為難地道:“他兩人剛人寺,說什麼也鬥不過明道法師。除非釋然方丈願將衣缽傳給他倆,但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顧君恩沉思了片刻,對亮哥低聲說了一番話,然後道:“無論如何,要他倆爭取當上釋然方丈坐化儀式的司儀。”

亮哥顯得有些激動地道:“憑這兩小鬼的機靈勁,這個應該不成問題。”

顧君恩沉聲道:“不是應該,而是一定要不成問題。”

“是!”亮哥說著,彈身躍上馬背,“我這就去通知他倆依計行事。”

馬嘶聲聲,塵土飛揚,片刻之間,亮哥已沒了蹤影。

顧君恩遙望著夾山,心中充滿了信心。他堅信他的巧取夾山寺的計劃,一定獲得成功。

實現此計劃,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裏,他正好把地圖上的天門山、五雷山,逐一考察清楚。

他惟一的擔心,就是半個月裏會發生什麼意外。

夾山、草坪老營、漢中、蘇州以及澧陽平原上的各路大軍,無論何處,都不能出現意外!

三十三喋血白馬橋

天空晴朗,太陽像團火球懸浮在空中,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

有風,但在陽光的照射下並不寒冷。淺躍輕跳的河水,被殷紅的陽光染赤,浪尖的水花豔如噴濺射出的血,碎碎飛墜。

難得的好天氣,難得的好太陽。這可是吉祥的兆頭!

宋獻策在白馬橋頭街口的一家店鋪窗戶裏,向外張望著。

站在他身旁的盧政川道:“宋軍師,你就放心吧。剛才送來消息,多鐸已經上船了,隻要他到了白馬橋,便是甕中之鱉,跑不掉的!”

宋獻策眯起細眼點了點頭。

盧政川說的應該沒錯。他和陸世鑰已在白馬橋周圍布下了精兵良將,設下了一個口袋,就等著多鐸鑽入袋中。

橋上的士兵已全換成了屠龍隊的勇士。李雙喜和劉伴當坐鎮橋中,許劍君和賀小慧守橋頭,熊濤海守橋尾。橋下水中,白巾會的兄弟扯起兩條暗索,封住了水道,橋麵上兩塊重逾千斤的麻石條已被鑿斷,隨時可以落擊橋下的船隻。

橋上準備出手的刺客並不多,隻有六人,因為橋上人多了,怕引起多鐸的懷疑,但此六人個個是身懷絕技,視死如歸的一流殺手。橋頭橋尾埋伏著六十多名兄弟,這是第二梯隊,任務是支援橋上殺手和堵截護船上援救多鐸的清兵。

白馬橋街上,暗中聚集著白巾會四百多名兄弟,由陸世鑰坐鎮指揮。這是第三梯隊,任務是阻住岸上可能出現的清軍鐵騎兵,保障撤退路線的暢通。

因河麵不寬,橋下洞穴狹窄,白馬橋街口又是惟一能支援橋頭的陸路通道,即使多鐸帶了滿河的船隻護駕,倉猝之間,千軍萬馬也救不了他的命。

所有的人都對這次行動充滿了信心。數百雙眼睛都直勾勾地瞪著河麵。問題似乎隻有一個:多鐸會不會來?

惟有白巾會舵主陸世鑰感到有一絲不安。他的不安,不是來自行動計劃本身,而是來自紅娘子。

紅娘子答應來白馬橋助戰,可一直沒有露麵。她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從來是一諾千金。她既未露麵,也未派人聯絡,原因何在?

他望著河麵,臉上的陰沉和空中燦爛的太陽,形成明顯的對比。

“瞧,來了!”盧政川手指著遠處的河麵,用壓低了的既激動又緊張的聲音,對宋獻策道。

宋獻策眯緊的細眼,陡地睜得圓圓,脖子上的青筋直跳。

一艘官船躍入宋獻策眼簾。船頭上的那麵綴著金龍的旗子被風展開,在陽光中閃動著血色。

紅娘子發現了多鐸什麼陰謀,一時來不及相告,還是因為……陸世鑰還在繼續想,但此刻時間已不允許他再思索了。

船隊出現了。一共是四條船。

船漸漸駛近。第一條官船的船頭上,除了金龍旗之外,還飄著一麵綴著豫親王及定國大將軍字號的號旗。透過船舵的紗簾,隱約可以看到端坐在靠椅中品茶的多鐸的身影。

多鐸終於來了!

後麵三條船,船頭及船舷兩側站滿了手執刀槍,盔甲鮮明的清兵衛隊,但屠龍隊人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眼光牢牢地盯著第一條船中的多鐸。

空中一塊灰色的雲,如同一隻展翅的巨鷹,向火紅的太陽撲去。

船駛近白馬橋時,太陽被雲層遮住,船上罩上一團陰影。

藏在白馬橋下的白巾會兄弟,捏緊了手中的繩索。

橋上的“清兵”向多鐸船隻發出“平安無事”的信號。

船隊沒有減速,直接駛向白馬橋橋洞。

空氣仿佛突然凝結了,靜得令人窒息。風吹官船,金龍旗幟“嘩嘩”響聲,使人聞之血脈俱凝。

“嗤!”水下的繩索陡地繃直,彈出了水麵。

官船撞在繩索上,船身猛地一震,被攔在了橋洞裏。

“動手!”李雙喜一聲令下。劉伴當等六名殺手,飛越橋欄,直撲向官船。

“保護親王!”船中一聲大喝,“快放箭!”刹那間,無數寒芒帶著“咻咻”尖嘯,蜂蝗般從船艙內射出。顯然,官船對可能遭到襲擊,已有準備。

二名殺手未搶上官船,在飛越的空中便被無羽短箭射中,落入水中。

劉伴當和另兩名未中箭的殺手,躍上船後,便直撲船倉。

“殺!”艙內衝出兩名副將和四名侍衛,將劉伴當三人攔住。

“快去砍斷攔船繩索!”副將一邊奮力抵擋發瘋般殺過來的劉伴當,一邊急聲下令。

幾名侍衛立即執刀撲向船頭。刹時,水中響起了侍衛與護繩索的白巾會兄弟間的廝殺聲。

一擊未中,李雙喜當機立斷,下令用麻石條擊船。

護船上的清兵亂成一團,叫嚷著靠近官船,向船上跳。有的清兵跳上了官船,揮刀參加救駕,有的清兵掉入水中哇哇亂叫。

“天雷蓋頂。”李雙喜發出警告,與四名手下合力將鑿斷了的麻石條推下橋去。

劉伴當聽到警告,奮力砍了一刀,翻身躍入水中,竭力向岸邊潛去。

另兩名殺手無法脫身,心一橫,吼叫著向船舵猛撲。

“咚!咚!”兩塊巨石擊中官船。頓時慘號聲四起,血水飛濺,船也翻了。

李雙喜親眼看見一塊麻石擊中船艙,艙中之人全部被砸死,他立即在橋上發出信號:大功告成!

宋獻策綻開嘴笑了。

街上白巾會兄弟笑了。

陸世鑰總覺得行動過於順利。他沒有沉浸在喜悅中,立刻發出了撤退命令。

許劍君、賀小梅和李雙喜等人接到命令,馬上率領部下向白馬橋頭街上撤退。劉伴當從水中爬上岸來,拖著濕淋淋的身子,也往街上跑。

熊濤海對宋獻策和陸世鑰沒讓他擔任主攻任務,心中很不滿意,接到命令後遲遲不肯撤退,仍在河邊與清兵繼續廝殺。

護船上的清兵首領貝子屯,見親王被麻石砸死,不禁慌了手腳,一邊命令清兵打撈屍體,援救水中的傷兵,一邊組織兵力上岸追擒刺客。

陸世鑰看了在河邊戀戰的熊濤海一眼,皺皺眉頭,毅然下令:“別管他了,快撤!”

盡管行動已經獲得成功,但他心中的那絲不安仍未消失。他決定盡快離開這裏。

白馬橋街尾有兩條通道。往左穿過禦馬牆,可通城南門,往右越過一片空曠荒坪,可通城西街區。

兩道關卡上都設有白巾會的哨卡。哨兵未發出危險信號,表明撤退道路暢通無阻。

陸世鑰與宋獻策分成兩路,從南、西兩個方向撤退。

一切都按預定計劃在實行。

陸世鑰率著部分白巾會兄弟走進了禦馬牆道。

禦馬牆是明朝洪武二十一年,江浙布政史何炎君,為紀念太祖朱元璋駕臨蘇州時,在此換馬奔城南門,而修建的石牆。當時的石牆長達一裏,多用太湖石、天然彩石砌成,牆上還雕繪著金龍與日月圖案,做工精細,耗資巨大。何炎君當初的意思,是想討好朱元璋,以求皇上恩賜,給他升官晉爵。不料,朱元璋得知此事後龍顏大怒,以私自動用國庫金銀、勞民傷財等罪,將何炎君革職,逐放邊關,並下令拆除禦馬牆。眼前的禦馬牆,隻是當年未曾拆除完的石牆的一小部分。

石牆高逾三丈,厚數尺,多為成形石塊鑿磨拚合而成,十分堅固,想必修此牆和拆此牆時都費了不少功夫。經過兩百多年的風雨,殘存的石牆上已布滿了青苔,牆上的圖案模糊不清,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陸世鑰麵容嚴肅,兩隻閃爍著敏銳目光的眼睛,直盯著石牆。

他停住了腳步,舉手示意停止前進。他感覺到有股隱隱的殺氣,從石牆後逼來。

盧政川率著幾名白巾會兄弟,越隊向前。行出十幾步,他將右手拇、食指塞入口中,打出一聲響哨。

這是與哨兵的聯絡口哨。他需要向哨兵落實前麵的情況。

不見哨音回答。石牆上飛來兩團黑物。

盧政川臉色倏變,他已預感到情況不妙。

“咚!咚!”兩團黑物落在他的腳前,卻是此哨卡兩個哨兵的人頭!

此時,“嘩”地一聲,石牆上出現了大批清兵弓箭手。

石牆道的另一端,博洛率著大隊鐵騎兵,出現在道口。

“舵主快走!”盧政川一邊大聲叫喊,一邊往後急退。

石牆上的清兵弓箭手放箭了。厲嘯的箭鏃,帶著死亡與恐怖,射向白巾會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