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微走桌旁,見老漢也是眼眶泛紅,不禁問道:“出了什麼事,誰欺負你們了?”
老漢瞧了李翠微一眼道:“小公子,這件事你管不了的,說也沒有用,隻會給你招惹麻煩。”
李翠微瞪圓了眼,正待發作,卻聽紅娘子道:“這裏就是我們幾個人,說出來消消心中悶氣也是好的,我們不會招惹麻煩的。”
店老板一旁道:“盧大爺,這兩位公子剛才還贈金救了神雕彭興華,他們是好人,你說說也無妨。”
老漢歎口氣道:“我是個做小生意的人,在東北巷口有幾間房子,膝下兩個兒子,大的已娶了媳婦,今年三月,大兒子不幸病亡了,遺下媳婦倒也安分守節,孝順我老兩口子,生活本來還算不錯。不料東北角宅院的賈大官人,看中了我媳婦,派人威逼把媳婦搶去做了小妾。這還不算,他看中了我那幾間房子,昨天夜裏又把我小兒子抓了去,說是不交出房來,便要了小兒子的命,看來……”
話未說完,婦人又哭了起來。
李翠微雙目噴火:“他究竟是什麼人?難道南陽城就沒有王法了?”
店老板晃著頭道:“那人叫賈朗齋,大家都稱他為賈大官人,也不知他是甚麼出身,去年秋天來這裏的。他富可敵國,在城外收買了綠林土寇,城內勾結了文武官員,不到半年便成了南陽府的頭號惡霸。這城中的許多好房子、好看的婦女,不知被他霸去了多少。”
紅娘子忿忿道:“真是豈有此理!”
旁邊茶桌的一位客人,實在忍不住了,道:“還有西街的趙家綢緞莊,被他使計用大利盤剝,把生意搞垮了,綢緞莊也歸了賈府,北門口的黃家更慘,田地房屋全被他強占了,一家九口,三人自殺,四人逃離出走,兩名年輕女子被他賣到青樓……”
李翠微哪裏忍得住這口氣?還沒有聽完,已拍桌大聲嚷道:“光天化日之下,豈能容這些惡賊橫行霸道!”
這一聲出口,茶館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李翠微和紅娘子。哪裏來的兩個小夥子,想是不要命了?
店老板和老年夫婦一齊搖手道:“公子小聲,讓賈府的人聽見了,會惹出禍來!”
“哦!我們知道了。”紅娘子扯扯李翠微的衣角,順口問道,“賈府有多少人?”
店老板道:“大概有三四十人吧。剛才那矮胖子就是他的手下。”
紅娘子又與店老板聊了幾句閑話,便和李翠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紅娘子壓低聲道:“先派兩人混入賈府去趟水,摸清宅院裏的情況,夜裏三更動手!”
漆黑深邃的天宇,綴著幾顆疏落的星星,顯得昏暗無光。
東北角那座深似候門宅院內,所有的人都睡了,連昆蟲也在夢裏。
一片寂靜,寂靜中透出幾分恐怖。
“棒!棒!棒!”兩名提著燈籠,敲著竹筒的更夫,在院內報更巡邏。
“唰!”“唰!”兩根飛爪索牢牢地扣上了牆頭。
十餘條人影像靈貓一般,從高逾兩丈的院牆上竄入院內。
更夫穿過前坪,向後院走去。
路旁的花叢中,兩條人影一晃,已如鬼魅貼附到更夫背後。
“哢嚓!”這是兩名更夫最後聽到自己頸骨斷裂的聲音。
一雙手伸出,接住了掉下的燈籠和棒槌,兩隻腳伸出,腳尖接住了即將觸地的竹筒往上一挑。
“棒!棒!棒!”更聲依然在響,不曾停過。更夫卻已換了兩人。兩具屍體被拖進了路旁的花叢裏。
高超的殺人手法,嫻熟的動作,表明這是兩名經驗豐富的殺人高手。
兩名更夫走進內院。四名護院迎麵走來,為首的道:“唷,已經過三更了。”
更夫沒答話。
為首的又道:“糟老頭,今日怎麼啞巴了?”
更夫仍沒答話,繼續走過去。六人撞在了一起。眨眼間,四人瞪圓了眼,身子癱軟下去。又有幾條人影躥過來,將四名被飛刀釘住了喉嚨的護院拖走。
後院有幾間住房。十餘條人影分散開來,將幾間住房圍定。
李翠微指著當中的一間,那裏還亮著燈光,道:“就這一間!”
紅娘子未說話,搶步到窗前,往裏麵一瞧,看見床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長得十分美貌,正在抽動著雙肩無聲地哭泣。在床旁內側的地上坐著一個男人,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在親熱。
那女人哭泣著道:“你怎麼這樣無情?好歹我也跟了你大半年了,你就放了我小叔子吧。”
“哼!你說無情,就算我無情。”那男人猛地回轉頭,“你小叔子若不肯交出房子,就死定了!”
紅娘子見到此人,不覺怒火中燒,低罵一句:“牛金星,你這狗賊!”
牛金星聽得紅娘子的聲音,腦袋嗡地一炸,忙把懷中的少女朝撲過來的紅娘子一推,從地上彈躍起來,就奔向房門,想奪門而逃。
房門剛剛打開,怒目圓瞪的李翠微,“咚”地一腳把他踢了回去。
牛金星往後倒退,腳跟不穩,跌倒在紅娘子跟前。紅娘子將牛金星踢翻在地,左手揪住他的頭發,把臉往後扳起,右手的短刀勒住了他的脖子:“狗賊,認識我麼!”
牛金星惶急道:“紅娘子饒命!尊夫李將軍之死……實屬李……皇上的旨意,與我無幹……”
紅娘子等他把話說完,手中刀一抹,割斷了牛金星的頸脈,頓時,一股鮮血噴到牆上,將牆壁染得通紅。
“你還怪我爹!”李翠微拎著劍跑進房,朝著牛金星身上一頓亂戳。
這個大順的奸臣,南陽府作惡多端的惡霸,終於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房外傳來了廝殺聲。
李翠微提劍奔了出去。原來是矮胖子帶著十餘名護院,聽到動靜後匆匆趕來。
李翠微見到矮胖子,怒不可遏,想起店中聽到的賈府這班強盜所作之惡,揮劍衝向矮胖子,邊高聲下令道:“除惡務盡,一律殺無赦!”
房內,紅娘子割下牛金星的頭,用皮囊裝起來,那個婦人和少女哪裏見過這種殺人場麵?隻嚇得渾身打顫,縮成一團。
紅娘子先問那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你叫什麼名字?”
那婦人道:“小妾明珠,我是被……”
紅娘子打斷她的話道:“你可是盧家的媳婦?”
明珠點點頭,淚水籟籟而下,“撲通”跪倒在紅娘子麵前:“請恩公救我和小叔子的命吧。”
紅娘子問道:“你小叔子關在哪裏?”
明珠道:“關在雜屋。這個女孩子叫香蓮,也是剛被賈賊霸占來的女人。”
紅娘子擺擺手:“你兩都跟我出來吧。”
院裏的格殺已告結束。矮胖子等十餘名土寇已全都倒在了地上。紅娘子派兩名手下去雜屋救人,其餘的到院內,搜索牛金星在義軍中侵吞的財寶。雜屋中的人被救出來了,共有八人,五男三女,其中明珠的小叔子盧樹忠在其中。
盧樹忠見到明珠,對她道:“幸得恩人救了我們,你跟我回家吧。”
明珠哭著道:“我已被賈賊霸占為妾,無臉再回盧家了,我要跟恩人走。”
紅娘子還未答話,李翠微一旁道:“你丈夫已死,還回去守那個節做什麼?好!就跟我們走吧。”
盧樹忠見李翠微這麼一說,哪還敢說話?隻好道了一聲:“嫂嫂保重,日後若來南陽,記得來看爹爹。”
李翠微揮揮手:“少羅嗦,你們快走吧。”
盧樹忠等被救出的人,向紅娘子和李翠微磕過頭後,急急地離開了後院。
搜尋的義士回到院內,竟帶來了整整三箱寶物。李翠微見到箱內的奇珍異寶,牙齒咬得格崩直響。沒想到這奸賊居然貪汙了這麼多寶物!
紅娘子吩咐將寶物裝好,叫手下背著,然後下令放火。
賈府宅院起火了。金蛇亂舞的火苗竄到空中,染紅了南陽城的半邊天。
南陽城的百姓笑了,這是開心的笑。惡人自有惡報。賈朗齋能在南陽城一手遮天,但終究逃不了天誅!
鄭四維躲在暗處笑了。這是陰險的笑。一切果然不出所料,現在隻要盯緊李翠微,就能逮住李自成了!
三十八紅娘子出家
血紅的霞光,襯出川湘邊境秀山頂上的一座崢嶸古刹。
廟門橫眉上的“雲海寺”三個擘窠大字,在霞光中閃著耀目的金芒。晚風陣陣,吹得寺閣簷頭的風鈴叮當作響。
李自成和宋獻策身著袈裟,坐在寺內佛堂的靠椅中,瘋道人李顯應隔著茶幾,與他倆相對而坐。
佛堂外李宏誌率著十名侍衛,分侍在台階兩側。庭院坪的石拱門外,站著李禪、李迪和十餘名化裝成香客的親兵。
他們在等待殺賊祭夫後,約定在此會麵的紅娘子。
佛堂內一片寂靜。剛剛和瘋道人爭了個麵紅耳赤的宋獻策,仍漲紅著臉,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老高。瘋道人容氣平靜,神情冷漠,仿佛剛才與宋獻策爭吵的人不是他。
後山隱隱傳來鳥噪鴉鳴,那是群鴉搶啄屍肉的爭吵之聲,叫人毛骨悚然。
紅娘子原定殺了牛金星,祭奠丈夫李岩的亡靈之後,便去四川峨嵋山出家。她打算經湘西土家族地區入四川,所以李翠微約爹爹在此與紅娘子見麵,以便勸紅娘子重歸義軍隊伍,共襄抗清大舉。
李自成沉默了片刻,道:“了然道長,依你所言,紅娘子是一定要遁入空門了?”
瘋道人合掌道:“善哉,善哉。闖王您也不是成了奉天玉和尚了麼?”
“臭道人!”宋獻策睜圓了細眼道,“闖王這是禪隱,名裏是和尚,實際上還是大順的皇帝。”
“大善和尚。”瘋道人道,“你也入佛門快一年了,居然還是個不學無術的江湖騙子。”
“你……”宋獻策扁起了嘴,正待惡言相譏,卻被李自成阻住。
李自成沉靜地道:“請道長指點迷津。”
瘋道人道:“闖王還記得小店中,貧道說過的話嗎?貧道還是那句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棄殺戮,共渡慈航。”
李自成麵色冷峻,目光如電:“漢室江山危在旦夕,我怎麼能靜隱佛門撒手不管?”
瘋道人肅起麵孔,目光凝重:“明朝朝廷腐敗,官員貪汙賄賂成風,失去民心,亡國自在情理之中。大順軍自入京城後,淫掠成風,軍紀敗壞,酷刑拷打降臣,強搜浮財,民眾憤怨,故而五十萬大軍打不過滿清和吳三桂八萬人馬,加之聽信讒言,殺害忠臣,如此朝延又如何能長久?”
“放肆!”宋獻策厲聲道,“你敢斥責闖王,該當何罪?”
李自成的臉色變了,手指微微顫抖,心中殺氣灼熾。
瘋道人嗬嗬笑道:“死罪,當然是死罪。不過,‘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更何況是貧道這種出家之人了。”
李自成聞言臉色漸漸平靜,深吸了口氣問道:“這就是天意麼?”
瘋道人沉吟了一下,道:“癡中有行,知易行難,苦海無邊,侍佛唯是。”
李自成重重地哼了一聲,正待說什麼,這時卻聽得佛堂外侍衛高聲稟報:“紅娘子、翠微公主到!”
李自成剛從椅中站起,紅娘子和李翠微已走了進來。
“父王……”李翠微興衝衝地搶先發話。
李自成冷聲打斷她的話道:“不要叫父王……”他望了望瘋道人。
瘋道人淡淡地道:“叫什麼倒不要緊,最要緊的是大夢能覺。”
聽到此話,李自成的臉色再次變了。瘋道人如此口氣,此趟勸說紅娘子重歸老營,恐怕是沒有多大的希望。
果然,李自成剛要開口,紅娘子便斷然地道:“我意已決,請闖王看在死去李岩公子的麵上,不要為難我。”
李自成見她提到被他屈斬的李岩兄弟,一時竟無話可說。
李翠微急了,忙道:“紅娘子,你還年輕,去當什麼尼姑,怎麼能忍受那種清苦的日子?再說,闖王現在正是用人之際……”
紅娘子截住她的話道:“李公子死後,大夢方覺,一切都看得淡了。皈依佛門是我之願。隻因我在他兄弟靈前發過誓,要替他們報仇,所以才遲遲未能出家。現在大仇已報,心願已了,就請翠微姑娘不要再勸我了。”
李翠微扁扁嘴,還想勸說,卻聽李自成道:“紅娘子既決心出家,我也不強留了。眼下南明與川內的形勢還想請紅娘子和了然道長與我分析一下,就算是我邀請你們參加最後一次軍機議事如何?”
紅娘子與瘋道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無奈地點點頭,在茶幾旁坐下。
李自成的想法很明確,議論時設法再勸勸紅娘子,若是不成,聽一聽紅娘子對時局的看法也有好處。
不料紅娘子剛剛坐下,李樣急匆匆地奔進了佛堂:“闖王!有大批清兵往山上來了!”
李自成霍地站起。此次約會如此機密,又是誰走露了風聲?
李祥緊張地道:“闖王,怎麼辦?是現在衝下去,還是守住這寺廟?”
李自成沉著臉沒吭聲,心中在想禦敵的辦法。
李翠微拔出劍,忿忿道:“與這些滿韃子拚了!”
瘋道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大家不要慌張。貧道既然選了這個寺廟與闖王約會,自然安排有退路。”
說話間,雲海寺的住持海燃大師合掌進入佛堂:“清兵分三路已到山腰,請各位速速隨我來。”
海燃大師將眾人帶到後山。此刻暮靄已將山穀罩住,隻有山頂上還有大亮。
後山是兩峰相峙的絕壁山崖,兩座山崖間,有一根鐵索相連,鐵索上掛有一個吊筐,權充橋梁。
海燃大師叫身旁的小和尚打了個呼哨,對麵立即有哨聲回應過來。海燃大師對李自成和瘋道人道:“可以過鐵索橋了,不過這筐一次隻能吊兩個人。”
李自成命宋獻策和瘋道人先行。兩人跨入筐內,吊筐便被對麵的人扯動,緩緩移向對麵山崖。兩人在崖空中嘰嘰咕咕,不知爭論著什麼。
宋獻策和瘋道人登上崖後,吊筐又被放了回來。
第二個上吊筐的是紅娘子和明珠。
小和尚奉命打出呼哨,示意對方要加快拉筐的速度。
寺外的和尚不斷地送來清兵逼近山頂的消息。
“狗賊子,來得真快!”李翠微忿忿地罵著。
四十來名義軍親兵隻剩了李自成和李宏誌留在崖邊。
李自成對海燃大師道:“大師也過崖吧。”
海燃大師搖搖頭道:“闖王保重。對付那些清兵,貧僧自有辦法。”
李自成跨入筐中,海燃大師又道:“了然道長所言,也有道理,望闖王三思。”
李自成聽到此言,臉色沉了下來,不覺心事重重。
吊筐往對岸移動。李宏誌毫無表情的臉對著茫茫的天空,心中卻是波濤翻湧。李自成不聽勸告,執意要最後過崖,而且是同他一筐,他的那種強烈的充滿了矛盾的感情,使他的心像刀剮一樣地痛。他像是在荒野裏迷失了方向,不知該做什麼,不知該往哪裏走。
李自成沒看李宏誌,但隱約中能感覺到他急劇的心跳。這次出來赴約,李宏誌沒離開過他身旁,那條大黃狗亞虎也沒帶上,赴約的地點是到寺後,李宏誌及手下剛剛知道,因此這次引清兵來的叛賊,決不會是李宏誌,可他現在為什麼這麼激動,心跳得這麼快?另外,李宏誌不是叛賊,那叛賊又是誰呢?
吊筐靠上崖沿,李自成跨出筐外。宋獻策暗自擦了擦手心中的汗,李禪和李迪等人長籲了口氣。謝天謝地,闖王總算平安無事!
海燃大師接到李自成平安到達對麵山崖的消息後,下令毀掉鐵索橋。兩名和尚掄起斧頭,照著閂定鐵索的大銀杏樹猛劈下去,十幾斧後“嘩啦”一聲巨響,鐵索帶著吊筐,飛向了對岸。鐵索撞在對麵的崖壁上,進出了一溜火星。
此時,鄭四維領著大批清兵,衝進了雲海寺。
鄭四維麵對著海燃大師和寺內的六名和尚,呆傻了眼。這是怎麼回事?紅娘子一夥人明明是上了秀山,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
煮熟的鴨子飛走了!到手的大功成了幻影。鄭四維氣得直跺著腳:“燒,與我燒了這破廟!”
峨嵋山聳立於四川盆地西南邊緣,山勢巍峨,峰巒挺秀,是天下名山。
山間一座不出名的小庵“冰潔庵”掩映在依山傍水的翠地中。
庵內響著木魚聲和頌經聲。透過殿堂門,可以看到供在神台上的手執楊柳枝和淨瓶的觀音佛像,善財龍女分依兩側,青燈案架隱現在氳氤的香霧裏。
殿堂外,站著瘋道人、紅娘子和明珠。
紅娘子扭頭看了堂內一眼,對瘋道人道:“剃度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走吧,希望你能盡力幫幫闖王。”
瘋道人聳聳肩道:“不是我不幫他,實在是我不能幫他。你知道如果我幫他,除了多死一些人外,別無用處。”
紅娘子輕歎道:“難道大順真這樣完了?”
瘋道人道:“張獻忠放棄屯墾,親自率兵四處殺民奪糧,這些情景你都看到了,似這等義軍不待清兵來攻,自己也得完蛋。張獻忠和李自成原是一把剪殺清兵的剪刀,看來現在這把剪刀馬上就要斷了,李自成今後的抗清道路將會更艱難。”
紅娘子擔憂地道:“那該怎麼辦?”
瘋道人瞧著她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既已打算剃度出家,就不必惦念這紅塵之事了。”
此時,殿內響起了鍾聲。
明珠拉拉紅娘子衣角:“姐姐,該我們進殿了。”
瘋道人合起雙掌,道聲佛號:“阿彌陀佛,願你姐妹全心向佛入庵門,寶筏同乘登彼岸。”說罷,轉身大步而去。
香案前,罄鈸聲聲中落發如絲雨。紅娘子挺胸直背,低頭在虔誠地禱告:“紅塵重重,都已成過去,唯有我佛才能洗卻我深重罪孽……”
瘋道人走下峨嵋山,看著荒蕪的田野裏,到處一片淒涼的景象,不覺嘴裏喃喃道:“不知這位永不言敗,永不知錯的八大王張獻忠,還能在川內支撐多久?”
張獻忠血洗了順慶城之後,屯兵在都尉壩。
夜空如水,一彎新月特別的明亮。月映銀霞,地泛餘輝,一片奇光異彩。
張獻忠站在行宮帳前,望著這明亮的月光,臉上卻是異樣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