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次廢了屯墾,親率陳皇後和宮中人員及三十萬大軍出來實行“奪糧度荒”大策。他在順慶掠了大批糧食,心中高興,把汪兆麟這個“殺雞取卵”的餿主意,當成了解決糧荒的妙計。他屯兵都尉壩,四路派兵掠糧,開始每天都能掠得幾千擔穀子,軍營中的倉囤都堆積滿了。於是他天天在行宮帳中督促收糧,做著糧倉穀滿、兵強馬壯的美夢。受他的影響,全軍一片歡騰,大夥從此不必擔心饑餓了。
沒想到屯兵隻有半月,問題就出來了。掠糧不到五天,附近的民糧都被搶盡,遠處的農民則聞風早早把糧食轉走。山民幹脆聯合起來,把糧食集中到難攻的寨子裏,結眾死守,與大西軍對抗。這一來掠糧的軍隊開始隔日回營,後來三四日回營,而且回來多為空手,掠來的人多於牲畜,牲畜多於糧食,近兩天來竟一無收獲。
另一個問題是,掠來的糧食少了,可每天消耗的糧食卻沒少。三十多萬人馬,每天需要食米上千擔,收不敷出,很快地軍營倉囤中的糧食吃空了,軍隊再次陷入饑餓的危機中。
“娘的!”張獻忠挫牙罵道,“老子就不相信幾十萬軍隊會餓死!”
他正在惱怒之時,汪兆麟從帳內走了出來。他察看了一下張獻忠的臉色,壓低聲道:“稟萬歲,探騎首領潘世榮到了。”
“哦!”張獻忠長眉一挑,“快宣他進帳來!”
軍帳內,端坐著張獻忠、孫可望、汪兆麟、王尚禮、劉文秀、李定國、王誌賢等人。
潘世榮進帳跪地道:“探騎首領潘世榮叩……”
還未等他施禮完畢,張獻忠已按捺不住,擺著手道:“起來,起來!快告訴朕哪個寨子最富裕,糧食最多?”
潘世榮起身,垂手道:“稟萬歲,這順慶與西充之間,最富裕的寨就要數羅為愷的四方寨與大佛腦寨了。”
張獻忠皺著眉問道:“這兩寨有多少糧食?”
潘世榮想了想道:“我想若能攻下這兩寨,我軍今明兩年的軍糧不會有問題。”
“好!”張獻忠目透精芒,拍手道,“就攻這兩個寨。”
“萬歲……”潘世榮欲言又止。
張獻忠怒目道:“你想說什麼?”
他這一吼,潘世榮不敢說話了,趕緊跪伏在地。此時孫可望道:“父王,兒臣不是不知道四方寨和大佛腦寨,此兩寨相隔不過八九十裏地,但從滑灘河起,一路上都有小寨為外圍,這些寨都是天生的石城,四壁如削,易守難攻。若一路攻去,需要很大的兵力,十多天方可攻到四方、大佛腦寨。兩寨四周還有大金山、小金山、鼓樓山、鳳凰山、火公山、龍角岩等大寨環拱相結,互為接應。平時這些山寨數百家自為保甲,一旦遇敵,寨內可容萬家,聯手抗敵。當年搖黃過江掠糧,掠糧未成,反被羅為愷殺得大敗而歸。兒臣以為……”
張獻忠聽著很不高興,礙著是孫可望沒有發作,打斷他的話道:“老子昔日三千兵馬便可以縱橫天下,現在有三十萬兵馬,還怕不能踏平幾座小山寨嗎?”
孫可望向李定國使了個眼色,於是李定國道:“聽說山寨山高穀深,石城高達十丈,山頂寬平,卻仍可耕種,糧食都屯在頂上……”
張獻忠見李定國幫孫可望說話,更是惱怒,不禁拈著胡須,大聲道:“隻要他有糧,就是屯在天上,老子也能取到!”
見張獻忠這麼說話,誰還敢再吭一聲?
張獻忠立即布置用兵。他帶兵多年,自然知道山寨地形險峻,確實很難攻破,於是決定放棄都尉壩,率大軍全力攻打四方、大佛腦等寨。
汪光麟恐怕攻打不下山寨,對自己也不利,於是打著小算盤道:“都尉壩正在造船,必須留人看守。老臣之意,請萬歲留下少數兵馬,老弱殘兵及軍眷在此,待破寨回來,糧食充足,船也造好,萬歲就可領兵順流而下去取合州了。”
張獻忠沉吟片刻,點頭允許。
一直沒有說話的王誌賢,此時開口了:“我軍三十多萬人,日耗糧食上千擔,每天掠糧仍不能供給,不如將這些老弱殘兵和軍眷婦女遣散歸農,糧食也不會這樣緊張了。”
張獻忠眼中棱芒一閃,拍掌道:“說得有理,不過,我自有安頓之法。”
王誌賢自廢屯墾大政之後,不再得到張獻忠的信任,本來還想說什麼,瞧瞧張獻忠,也就不再說話。
張獻忠下令,各營挑選精壯之兵,帶上糧食準備出征,其餘挑剩的老弱殘兵和軍眷,明日清晨,全部在河岸造船所木柵坪中集合。
各營將領當晚接到命令,立即著手準備。汪兆麟偷偷將軍眷準備遣散歸農的消息告訴了郭尚義、汪萬象、宋官和胡敷榮四位總兵,四人正熬不過軍營饑餓,打算先讓夫人離開軍營再說,於是把她們列入了遣散名冊。
張獻忠待眾人離開軍帳後,又把王尚禮召回來,低聲說了一番話。王尚禮不住地點著頭,但頭額滲出了汗水,手指在顫抖,顯然心情緊張得很。
翌日清晨,張獻忠早早地就在木柵門進餐,設下了禦座,端坐在座位上。文武官員分坐在他兩側,各營將領侍立在坪旁。
木柵坪中,站滿了準備遣散歸農的老弱殘兵和軍眷。
張獻中從汪兆麟手中接過花名冊,下令各營選剩的兵丁軍眷,依次從禦座前走過,點名驗挑。驗挑不合格的被送還軍營,作留守兵丁,驗挑合格的被叫到木柵內。
當點到“秦嬌麗”時,張獻忠似乎記起了這個名字。他認真地看了看這個胖女人一眼,記起了她在屯裏的表現,於是呶呶嘴,示意不合格,打回軍營。
秦嬌麗一見宋春芳、金玉芝和柳嵐都被點中了,生怕留在軍營中受苦,大膽地道:“啟稟萬歲,小女子有病在身,實不能留在軍營,請萬歲開恩。”
張獻忠眯起眼道:“真的?”
秦嬌麗裝出病態的樣子道:“小女子若有謊言,任憑萬歲處置。”
張獻忠揚眉笑道:“好,你被選中了。”
“謝萬歲!”秦嬌麗高興地扭著屁股,跑進了木柵中。
驗挑過後,被選中的兩千餘名老弱殘兵和軍眷婦女,都站在了木柵內。突然,木柵門關上了。
一聲號角,王尚禮率著兩千名禦營軍,手執長矛將木柵圍住,隻留下了一條通向河水的道路。
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汪兆麟和王誌賢文武官員的臉蒼白了。各營將領的臉變得鐵青。
柵內殘兵、軍眷驚慌不安地瞧著張獻忠。
張獻忠從禦座中站起,目露凶光,大聲道:“你們都是沒有用的人了,本軍缺糧,難以養活你們。朕念你們隨軍多年,特給你們一條出路:那麵是河,你們下河去吧!”
此時已是十月,河水冰冷,加上流水湍急,這些老弱殘兵和軍眷婦女,到了河裏豈不擺明是死?
“趕他們下去!”張獻忠高聲下旨。
禦營軍士兵用長矛向柵內刺去,刹時慘號聲搶天呼地,可已無濟於事了。
秦嬌麗發瘋似地撲到柵門旁,抓住了柵欄,向丈夫郭尚義呼救:“尚義!救救……我!”
“噗”一支長矛刺入了她的肚腹,她仍不肯鬆手,又一支長矛刺中了她的胸脯。她彎曲著腿,瞪圓眼,緩緩地倒了下去。
郭尚義看在眼裏,卻是不敢做聲。汪萬象、宋官和胡敷榮咬著牙,目光瞪向了汪兆麟,不是他昨夜送消息,哪會把夫人送到木柵裏去?
王誌賢見老弱殘兵和軍眷婦女被紛紛逼下河去,柵內血流遍地,慘號聲聲,撕人肺腑,心痛如同刀絞。他流著淚,起身走到張獻忠禦座前道:“微臣原想請陛下放了他們,積功德,不想陛下因此而殺了他們。微臣本是僧生,下地獄尚不可懼,可懼的是這些軍眷與各營將領兵丁都有骨肉之情,如果集怨陛下,後果不堪設想。請陛下下令住手吧。”
張獻忠狂亂的目光緩緩掃過文武百官和各營將領的臉,然後朗聲道:“婦女在軍中最足以敗壞士氣,家眷累贅,於我軍此次出征不利,我不將他們殺死充作軍糧,讓他們下河留個全屍,已是賜恩了,還有什麼怨氣?現在朕也將家眷殺了,讓他們知道朕的心跡,這樣好吧?”
說著,他拍拍掌:“王尚禮!將陳皇後和隨從宮女一百餘人,全拉下去殺了!”
簡直是個瘋子!全場的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王誌賢被張獻忠“大義滅親”的舉動嚇得不會說話了。
王尚禮上前跪伏道:“皇後乃天下之母,怎能斬殺?請萬歲三思。”
張獻忠怒聲道:“有什麼思不思的?殺!”
孫可望實在看不過意,出麵道:“父王,母後決不可殺,否則兒臣自當先死。”
張獻忠翹著嘴:“你……”
隻因孫可望在四個義子中為長,威望甚高,且重兵在握,張獻忠不敢對他使強。
李定國見狀,也起身道:“母後不可不留,既留母後,也須留下宮女。”
張獻忠咬咬牙道:“算你們說得有理。留下皇後與太監、宮女共二十人也就夠了,其餘的拉到柵內殺了示眾,以明我心。”
王尚禮領旨,從行宮中將一百多名太監、宮女押到柵內殺了,將屍體拋入河中。這一來誰還想有活命的機會?柵內的人一個不剩地跳入了河中。
張獻忠因惱怒孫可望和李定國不聽話,當即下令他兩人領五千兵在都尉壩看守老營,保護皇後和倉儲,其餘二十多萬精兵,由潘世榮領路,隨他向滑灘河進發。
他率兵剛要出發,恰有艾能奇的一副將飛馬前來稟報,艾能奇擒拿叛賊劉進忠出戰不利,請求增派援兵。
張獻忠大怒,一邊下令將那名稟報的副將斬首示眾,一邊派人令艾能奇回來參加攻打山寨。汪兆麟跟在隊伍中,心中懊悔不已,沒想到張獻忠留下了孫可望和李定國兩員戰將,卻叫他這位老臣隨駕出征。
孫可望回到軍營找來馬維興,對他道:“給闖王送個信,就說大西國要換主人了。”
他決定兵變,取代張獻忠。若再讓這瘋子當大西國的皇帝,大西國馬上就要亡了。
三十九獻忠之死
張獻忠坐在行軍虎皮靠椅中,怒目瞪著吊在他麵前的遊子坪寨丁,厲聲道:“打!給老子狠狠打!”
兩名光著半條胳膊的行刑侍衛,揚起手中的皮鞭,朝著寨丁沒頭沒腦地猛抽過去。寨丁蹬著腳,發出駭人的嚎叫。
汪兆麟、王誌賢、劉文秀、王尚禮等人見張獻忠在盛怒之中,誰都不敢勸阻。
張獻忠今天心情特別不好。他率二十萬大軍,從滑灘河到六合寨,再到遊子坪,一路上連破了十餘個小寨,可以說是勢如破竹,收獲卻是甚微,寨內很少有存糧。審訊寨中人,都說是幾天前搬運到四方寨和大佛腦寨去了。待大軍攻到遊子坪時,遇到了率民兵前來禦敵的羅為凱的頑強抵抗。苦攻一日,二十萬大軍居然未能破寨!他又氣又腦又恨。他曾嘲笑李過的貞忠營,二十萬人馬攻不下荊州,現在他八大王二十萬精兵,卻攻不下一個山寨,真他媽的丟人現眼!
令他更擔心的是,聽說羅為凱已檄告大金山、小金山、龍角岩、火公山等附近各寨出兵相助,倘若附近各寨前後夾攻,或是合力據守,他二十萬即將斷糧的軍隊,是無法打贏這場仗的。他明白這一點,所以顯得格外的急躁。
張獻忠吼著問道:“老子問你,這寨中有多少糧食?”
寨丁微弱的聲音答:“本寨是……四方寨的外寨,羅寨主三天前,已叫人把糧……”
張獻忠罵著道:“好的!又把糧運到了四方寨山頂上,是不是?”
寨丁沒有回答。
張獻忠又問道:“四方寨上有多少糧食?”
寨丁仍沒回聲。
張獻忠拍著靠椅把手,喝道:“想充好漢?打!再給老子打!”
行刑侍衛揚起皮鞭,複又放下,走過去摸摸寨丁鼻息,稟奏道:“萬歲爺,他死了。”
張獻忠皺起眉,揮揮手:“將他頭顱割下來示眾。”
侍衛將寨丁屍體拖走後,張獻忠對眾人道:“羅為凱已向各寨求討援兵,誰能替朕想法子,退了他的援兵?”
汪兆麟扁扁嘴想說話,卻沒開口。其餘幾人摸不清張獻忠的心思,都不敢發表意見。
張獻忠目光掃過眾人的臉,最後落在了王誌賢臉上。
王誌賢想了想道:“要退各寨援兵,唯有一法,可告諭各寨,此次出師,隻為擒殺羅為凱一人,除羅所轄遊子坪、四方寨和大佛腦兩寨外,其它各寨均秋毫無犯,但如果各寨敢出兵相助……”
張獻忠接口道:“視為賊黨,破寨之日,雞犬不留。好主意!汪大人……”
汪兆麟立即應聲:“老臣在。”
張獻忠下旨道:“即出此諭,通告各寨。”
片刻後,數十騎執著告諭的使者,向附近各寨飛奔而去。
王誌賢的計謀,果然奏效。大金山、小金山、鼓樓山等寨,雖同在西充界內,往日各自為政,與羅為凱並無深交。得張獻忠的告諭後,為自保山寨安全,都不敢派兵來救援。隻有火公山和龍角岸兩寨,派來了援兵,但這些山民從未打過大仗,見到張獻忠大軍排開陣勢,還沒交仗便一哄而散。
羅為凱見援兵未至,便放棄了遊子坪外寨,率領寨民退到四方寨,依仗石城絕壁,欲與張獻忠決一死戰。
張獻忠再次采納了王誌賢的建議,在遊子坪休兵數日,架造雲梯,準備攻寨。
十一月八日,是個微陰的天氣。清晨,寒氣逼人。
張獻忠騎著一匹棗色的高頭大馬,率領十多萬大軍,擁著百多架雲梯,向四方寨蜂擁而來。
滿天的旗幟飄揚。士兵們齊聲呐喊著,推著雲梯,在四方寨石城前停住。
寨民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大多數人都嚇得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刀槍。
張獻忠命傳令官,向四方寨寨民宣讀聖旨,凡能開門投降者,一律免死,若敢與大軍對抗者,滿門抄斬。
羅為凱和羅為義兄弟趁此機會,在寨城牆上巡行曉諭,鼓舞寨民士氣。
羅為凱高聲道:“不用怕!賊軍便是用這種虛張的聲勢,才破得前麵幾個小寨。我四方寨陡削壁城,高逾十丈,堅不可擋,他們無有雙翅,怎能飛上石壁?別看他們雲梯多,能靠近寨城的隻不過兩三個而已,雲梯都比石城矮,很容易對付。”
羅為義道:“我寨中糧食、幹草,足以支撐一年,他軍中無糧,隻靠掠糧和殺人而食,隻要我們堅持十日,賊軍便會因饑餓而不戰自敗!”
羅為凱又道:“張獻忠是個瘋子,殺人如麻,他在出兵前,將老弱殘兵和軍眷婦女都殺了,如果讓他攻破山寨,誰還能活命?”
聽寨主這麼一說,寨民們握緊了刀,發出一陣喊聲:“誓死禦敵,與山寨共存亡!”
宣讀聖旨完畢,張獻忠親自下令擂鼓進攻。
“殺!”驚天動地的吼聲,在山穀裏響起。山寨前亂石縱橫,大西兵好不容易才將兩架雲梯,靠上城牆。
“上!”吼叫聲中,大西兵爬上雲梯,向城頭撲去。
守城頭的寨民,在羅為凱兄弟的率領下,把早已準備好的巨石,燒開的油,朝低於城牆的雲梯砸潑下去。
大西兵慘叫著從雲梯上掉落下來,死了一批,又擁上一批。
“放火攻雲梯!”羅為凱大聲叫著,指揮寨民取來火把及硫磺引燃之物。
沒多時,兩架雲梯燃起了熊熊大火。
張獻忠震怒了,命令郭尚義、汪萬象兩營冒火進攻,死也要拿下山寨。
郭尚義和汪萬象率兵到雲梯前。汪萬象望著燒燃的雲梯道:“這不是明著叫我們送死嗎?”
郭尚義道:“娘的!連我們的夫人也殺,真是太狠心了!誰願與這瘋子賣命?”說著,朝著雲梯砍了一刀。
汪萬象道:“反正餓死的也不光是咱倆,做做樣子吧。”
郭尚義和汪萬象率著士兵爬上雲梯,又退下來,反複做了幾次,並未認真進攻。沒多時,“嘩啦”一聲,另架雲梯倒坍了。
四方寨上發出一片歡呼聲。
張獻忠瞪圓了眼,要親自去攻城寨,卻被劉文秀和王尚禮死死擋住。他撤回郭尚義和汪萬象兩個營,又換了兩營兵馬,架著雲梯再次進攻,下了“不拿下山寨,提頭來見”的死令,但進攻的大西兵,仍被士氣高昂的寨民擊退。
戰鬥一直到黃昏,才告結束。
張獻忠扔下數百名士兵的屍體,回到了大寨外的座營。
四方寨度過了一個激動歡愉的夜晚。初戰的勝利,使寨民克服了心裏的恐懼,認識到張獻忠的十多萬大軍並不可怕,增強了守寨禦敵的信心。
張獻忠度過了一個憤怒恐懼的夜晚。如此強有力的一擊,尚不能攻破四方寨,如何才能敲開此寨的大門?半夜,大佛腦寨民軍前來襲擊,連踏兩營,引起大軍一片混亂,更使他心煩意亂。
他徹底未眠,一個勁地喝酒,喝得兩眼通紅,神經有些狂亂,思維卻十分清晰。他明白,若十日內不能攻破這兩個山寨,就完了,取代他的大西國皇帝將是孫可望。
天未放亮,艾能奇來到座營帳內。
艾能奇跪倒在張獻忠麵前,請罪道:“兒臣保寧戰敗,未擒得叛賊劉進忠,請父王治罪。”
張獻忠一言未發,等艾能奇跪了好一會,才道:“去攻打大佛腦寨,截斷四方寨的援兵,馬上就去!”
“遵旨。”艾能奇爬起來,退出帳外。
連夜率兵趕來的艾能奇,連茶水也未喝上一口,便帶著士兵攻打大佛腦寨去了。
張獻忠一夜未睡,清晨瞪著血紅的雙眼,率軍再次攻寨。
因為張獻忠親自掠陣,連斬了幾名不全力進攻的士兵,今日的進攻便特別的猛烈,前赴後繼,勇往直前,決無後退者。但猛攻依然被悍狠的寨民擊退,連劉文秀都掛了彩,傷勢不輕。
張獻忠後悔了,在都尉壩未曾聽得孫可望之言,看來這攻打四方、大佛腦寨的決定,實在是個失策。事到如今,他除了與山寨拚個魚死網破,已別無選擇。
第三天、四天,連續猛攻山寨,終未能攻破。
夜裏,艾能奇領著潘世榮回到座營。
張獻忠已接報,艾能奇在大佛腦寨又打了敗仗,心中惱怒萬分,見麵就要責罰他。
與艾能奇同來的汪兆麟道:“萬歲息怒,此次定北王艾能奇戰敗實是有功無過。”
“哦!”張獻忠拈住了胡須,“怎麼講?”
汪兆麟道:“艾能奇進攻大佛腦寨,羅為凱率軍回援,一戰獲勝,心已生驕傲輕敵之心,隻要萬歲……”
張獻忠精通用兵之法,未待他說完,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眸子一亮,忙問潘世榮道:“大佛腦寨地形如何?速速奏來!”
潘世榮躬身道:“大佛腦寨是個中心大寨,寨民萬家,屯糧如山積,但其險不如四方寨,有七條可以上山的道路。”
艾能奇接過話道:“我軍若棄了四方寨,兵分七路,全力攻打大佛腦寨,隻要一路攻上山,山寨即可攻破。羅為凱現在大佛腦寨,如果能突襲攻破山寨,擒到羅為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