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絕君臣,竊弄權柄

宦官,就其實質而言不過是內廷中的仆役,他們對朝廷政務的幹預及自身權力的實現,隻能靠假借君主威靈、天子旗號,因而要想幹預朝政,首先就要想辦法迷惑君主,進而操縱君主,然後相機隔絕君臣、謀取權位。

太和殿君主是活生生的人,具有明顯的獨立性並握有生殺予奪之大權,而作為仆役的宦官要想反過來操縱於他,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宦官也有其足以利用的優勢。首先,正因為君主是活生生的人,也與常人一樣具有七情六欲,因而長期與君主生活在一起的宦官便可以找出其弱點並加以適當的引導,使其疏於政務,進而為自己幹預朝政提供條件;其次,君主生活於宮禁之中,衣食住行皆離不開宦官,久而久之便會自然地形成對宦官的親近感、信任感及依賴感。宦官可以利用君主對自己的親近與信任,通過甘言卑辭、奉承迎合而進一步獲得君主的委權。此恰如明太祖朱元璋所言:

宦官朝夕在人君左右,出入起居之際,聲音笑貌,日接乎耳,其小善小信,皆足以固結君心。苟一為所惑而不之省,將必假威福竊權勢,以幹與政事。及其久也,遂至於不可抑,由是而亂者多矣!

再次,曆史上的君權與臣權始終處於矛盾的狀態之中,君主與朝臣的猜忌之心根深蒂固。相反,囿居深宮而又身份卑微的宦官則會使君主感到相對放心。西漢元帝就曾言:“中人無外黨,精專可信任,遂委以政。”南漢後主也曾認為:“群臣皆自有家室,顧子孫,不能盡忠,惟宦者親近可任。”’應該說,宦官的權勢地位主要來自於君主的信任,也隻有以君主的信任為前提,他們方有可能幹預朝政。

明太祖朱元璋的另類畫像宦官要想竊弄權柄,首先要贏得君主的寵信,並想辦法誘使君主疏於朝政,疏於跟朝臣之間的聯係。曆史上由奉迎獻媚而操縱君主,進而隔絕君臣、謀取權位的閹宦,年代較早且較具典型性的當是春秋戰國時期的豎刁。豎刁是齊桓公時期的宦官。他自幼聰明伶俐,為貪圖富貴及宮內榮華而自施宮刑,入宮侍候齊桓公。齊桓公是一代明君,政治上很有抱負,也很有作為,但他也與常人一樣貪圖享樂與美色。當時宮中有一位名叫易牙的廚師,至於是不是閹宦,曆史上沒有明確的記載,但他的烹調技術非常高明,而且並不安心做一名廚師。他為了達到目的,首先想盡辦法結交被齊桓公看重的內宦豎刁。他見桓公寵愛長衛姬,又挖空心思地討好於她。於是,豎刁與長衛姬經常在桓公的麵前誇讚易牙烹飪技術高明,人也忠誠可靠。齊桓公身為一國之君,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上跑的,什麼東西沒吃過,胃口十分難調。易牙為了討好齊桓公,竟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殺掉,給齊桓公做了一份人肉羹。齊桓公這回吃得津津有味,不一會兒就吃光了。待他吃完,覺得味猶未盡,一邊誇獎易牙做得好吃,一邊問是什麼肉做的。易牙回答道:“臣聽說效忠君主的人,不能顧及其家。小人見您胃口不好,心中十分不安。想及您身為一國之君,什麼美味都吃過,唯獨可能沒嚐過人肉的滋味,便把自己的兒子殺掉,烹其肉獻於主公,以表忠心。”齊清順治鐵牌桓公一聽自己剛才吃的是人肉,直覺得惡心。長衛姬急忙對桓公說:“易牙是出於一片孝心,才這樣做的。他連自己的兒子都能獻給君主,還有什麼不能獻給君主呢?”豎刁也趁機說:“易牙忠於君主勝過愛惜自己的兒子,真是難能可貴!”齊桓公覺得很有道理。從此,豎刁與易牙相互利用,狼狽為奸,刻意巴結齊桓公。齊桓公竟為其所蒙蔽,認為他倆是最忠於自己之人。

時任齊相的管仲聽說此事後,與齊桓公有不同的看法。他勸誡齊桓公說:“愛子之情,人皆有之。一個對親生兒子都如此殘忍的人,對其他人會怎麼樣呢?”因而他提醒齊桓公要親大臣而遠小人,並堅決要求把豎刁、易牙逐出宮去。齊桓公盡管有些猶豫,但基於對年邁的管仲的尊重,最後還是把豎刁、易牙趕出了宮。不久因管仲去世,齊桓公又因少了豎刁、易牙的奉承獻媚,覺得生活索然無趣、食不甘味,便又將兩人召回了宮,並日夜隨侍左右,寵信有加。

就在豎刁重回宮廷的第二年,齊桓公病重,百醫不得其治。桓公諸子各樹朋黨,爭奪君侯之位,朝局非常緊張。總管內廷事務的豎刁見桓公已不久於人世,便借機將宮中衛士全部換成了自己的親信,並將重病在身的齊桓公禁閉在壽宮之內,不許任何人出入,就連大臣和侍姬都不得探視,對外卻不斷地假傳齊桓公的旨意,號令群臣。

管仲像齊桓公臥病在床,不能動彈,而寢宮又被豎刁築牆圍了起來,果真是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隻好用昏花的目光不斷掃視著空蕩蕩的寢宮。由於豎刁聯絡長衛姬作亂,爭奪君位,根本顧不上桓公,因而桓公竟一連數日湯米未進。此刻正巧有一位宮女進來探視,桓公說想吃點東西,宮女在寢宮裏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點吃的東西。桓公說想喝口水,宮女在寢宮裏也沒找到。桓公問宮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宮女便將豎刁等人作亂的事告訴了桓公。齊桓公聽了,不覺傷心起來,眼中流出了淚水,慨歎道:“管仲真是聖人。他遠見卓識,能預料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可惜我沒有聽他的話,才落得如此下場。若死後真的有靈魂的話,我可怎麼有臉麵去見管仲啊!”說完,口吐鮮血而亡。

豎刁得知桓公去世的消息後,唯恐於己不利,秘不發喪,更無暇顧及桓公的屍體。直到豎刁擁立的長衛姬之子無詭即位,他們才將桓公的屍體入殮。而此時桓公已死了67天,屍體早已腐爛並生滿了蛆,有的蛆竟從棺材縫中爬到外麵”,真是慘不忍睹。

唐玄宗李隆基像唐玄宗時期的著名宦官高力士主要以勤勉老成贏得玄宗的信任。玄宗曾言:“力士當上,我寢則穩。”意思是說,隻有在高力士當值的時候,他晚上才能睡得安穩。隨著唐玄宗執政後期逐漸縱欲奢淫而怠於政事,高力士基於皇上的信任而趁機幹政擅權,“每四方進奏文表,必先呈力士,然後進禦,小事便決之。”高力士官任從一品的驃騎大將軍,封爵齊國公,唐玄宗呼”將軍”而不名,諸王公主皆呼“阿翁”。比高力士稍晚,在中國曆史還出現了一位經曆了順宗、憲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六朝,“殺二王、一妃、四宰相”,專權長達二十餘年的大宦官。他就是唐朝的仇士良。

仇世良宇匡美,循州興寧人。他自唐順宗時入宮,到武宗時遭貶出宮,在宮廷中生活了四十多年。在這四十餘年中,唐朝宮廷事變迭起,風雲變幻莫測,各種矛盾縱橫交錯:皇室內部對帝位的爭奪、中央與地方藩鎮的鬥爭、宦官與朝臣之爭、朝臣之間的朋黨之爭,如此等等。在這錯綜複雜的鬥爭中,許多朝臣被免官甚至送命,眾多的宮廷閹宦也在動亂中死於非命,不少皇子、後妃甚至皇帝本身都不能幸免,然而仇世良卻在風口浪尖上專權達二十年之久,這在中國曆史上確實罕見。仇世良之所以能避開各種狂潮逆流而操縱君主,把持朝政,其中訣竅在其離宮之前曾對送別的宦官說起過:

天子不可令閑暇,暇必觀書,見儒臣,則又納諫,智深慮遠,減玩好,省遊幸,吾屬恩且薄而權輕矣。為諸君計,莫若殖財貨,盛鷹馬,日以球獵聲色蠱其心,極侈糜,使悅不知息,則必斥經術,閹外事,萬機在我,恩澤權力欲焉往哉?

仇世良說的確實是至理名言,曆史上酌諸多權閹靠的都是這一屢試不爽的招數。比仇世良稍晚的權閹田令孜不知道聽沒聽說過這番至理名言,但他卻的確是那麼做的。田令孜本姓陳,原籍四川,後隨義父入內侍省當了宦官,並隨義父改姓田。他曾讀過一些書,人也聰明伶俐,尤其善於揣摩別人的心理。唐鹹通十四年(公元873年),唐懿宗病死,年僅十二歲的僖宗繼位。這為田令孜的命運帶來了轉機。因為僖宗為王時,田令孜就服侍於他,而且關係異常親密,就連晚上睡覺倆人都經常在一起。此刻僖宗成了皇帝,田令孜自然曉得怎樣巴結他,怎樣來討他的歡心。

田令孜對僖宗確實太了解了。他知道這個被人們奉為皇帝的“唐僖宗”其實不過是個稍有些愚傻的孩童,一門心思地隻想玩兒。田令孜便想方設法地讓他玩兒得高興。僖宗喜歡鬥鵝,田令孜便授意一些年紀與皇帝相仿的小宦官陪他到諸王府或興慶宮鬥鵝,隻要能讓皇帝玩兒得盡興,都有重賞。僖宗也毫不吝嗇,即位後每天用於賞賜的就達數萬錢之巨。那些小太監們既能得到田令孜的歡心與賞賜,又能得到皇帝的重賞,他們何樂而不為呢?於是挖空心思地想出一些新花樣,使得僖宗越玩兒越瘋狂,賞賜也越來越多,對朝政卻越來越疏遠,一切交給田令孜,一切都不聞不問。內宮遊樂畫像磚府庫的錢很快被僖宗揮霍一空,田令孜就讓小太監勸僖宗向京城中客商額外征稅。昏聵的僖宗認為這是個好辦法,立即表示同意。於是內使四出,長安城內東西兩市上的各地客商橫遭搶掠,一時間怨聲載道。唐僖宗還特別喜歡打馬球,曾對陪其打球的內侍說:“朕若應擊球進士科,肯定能中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