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榕龍講故事(3 / 3)

靠窗的一名中年婦女,嘴一撇,不屑地說:“什麼共產黨幹部,土匪一般。”

“莫罵黨。”老嫗爬起身,喃喃道:“去年鬧大水,是黨員幹部從水中救出我這老骨頭,那黨員因救我受了傷。”

一臉怒色正要發作的“大蓋帽”,聽了老嫗的話,悻悻地轉身下車。那中年婦女把臉轉向窗外,歎了口氣,說:“咋在危難時刻,才能見到共產黨?平日裏,哪兒去了?”

……

方敏記得,當年聽了“路上看電影”的故事,突來靈感,春節期間又續了六個“鏡頭”,寫成紀實小說,在省刊上連載。回單位後,正要整理榕龍講的故事,不知被哪個領導相中,莫名其妙、毫無預感地當了“官”——副科級。之後,忙於應酬,就擱筆了。幾次搬家,想不到記事本至今還在。現在睹物生情,又想起榕龍爽朗、幽默的樣子。

他說話夠風趣的,曾說:“六歲那年,娘送我去上學。娘回家的路上和熟人聊了幾句,剛入家們,發現我比她更早回屋,正在廳裏玩耍,氣得娘幹瞪眼。遇到農曆的節氣日,如清明、端午、六月節、七月節等等,家裏磨米做粄子,我就背著書包從前門出,又悄悄由後門回,躲起來,等著剛出籠的、香噴噴的粄吃。有時,娘發現了,拿起竹帚趕我去上學,我就和娘在家打遊擊,常被逼到牆猗角,我就火了,仰頭朝她嚷:‘你為嘛不去讀?就知趕我!’我長大了,親友用這事嘲笑我,說我不是讀書的料子。”

在夜深人靜,沒有三叔公在場,他說的笑話沒那麼“文雅”了。“你怕老婆嗎?”有天,他突然問方敏,臉上似笑非笑地說:“我頂佩服怕老婆的男人,也頂佩服讓老公怕的女人。說幾段我老婆姐夫費洋的故事吧。”

我老婆的二姐細蓮,當年是村裏唯一的初中生,長得漂亮,心高氣傲。縣良種站的技術員下鄉時,被她迷倒了。處處捧她,順她,哄她。男人就是賤,你愈巴結她,她尾巴翹得愈高,頣指氣使的。

費洋可是個體麵人物。他培育了地瓜新品種,寫了個論文,在全國性農業雜誌上發表,家裏牆上掛滿了獎狀。他老婆“治”他有招,嘛個招?不罵、不吵(保他麵子),用手指掐,掐痛了費洋隻得裂嘴聽話。

有年夏天,費洋和站裏的員工在院裏乘涼,有人取笑他怕老婆,如鼠見貓,渾身抖抖。費洋見牆角有條扁擔,一時興起,拿在手中,說:

“她敢不聽話,我用扁擔量她!”

“你拿扁擔作嘛呀?”身後傳來細蓮的嘲諷聲。

“挑水!缸裏沒水了。”費洋一激靈,奔入廚房,挑水去了。

“轟”地院子裏爆起一片笑聲。

他出醜可不止一次。有天,不知何緣故,細蓮要掐他,他躲在床上,放下蚊帳,腳踩蚊帳的裙邊,不讓細蓮靠近。兩人正一裏一外打“啞戲”,門外有人喊:

“費技術員——”

來了救星了,費洋忙應道:

“進來,門沒鎖。”

同事進屋,見費洋從蚊帳裏鑽出來,奇怪地說:

“大白天的,幹嘛呀?”

“補蚊帳,坐。”忙叫細蓮斟茶。細蓮臉一下晴了,笑著招呼客人。這女人有辦法,既讓老公怕,又給老公麵子。男人麵子頂要緊喔。這就是有名的“補蚊帳”故事,男人間開玩笑,常問:“今日補蚊帳了麼?”

“男人怕老婆,是有氣質、有涵養、有肚量的表現;女人讓男人怕,家當得好,聰明、有辦法、有手腕。說白了,‘怕’是愛的表現。”

在短短的一個星期裏,聽榕龍講故事,方敏記了厚厚的一本。今日翻閱,仍覺興致盎然,都是真實的自然,真實的人,真實的生活和真實的心靈。方敏把筆記本略加整理,按時間順序排列,讓榕龍的故事,作為《山旯旮裏的故事》的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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