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羅城最後的靜寂在慘淡的暮色中悄然過去,當夜晚降臨時,振聾發聵的巨響也隨之到來——霹靂車和天子車駕一同抵達城下,天將亮時,它們齊整的發出怒吼,撼動著蒼茫的天地。
赤莫回絕了天子的招降,但也沒有再點兵出戰,他剩下的騎兵已不夠組成一支軍隊,隻能固城死守,如果素羅的城牆足夠堅固,或許可以撐到彼此都糧草不濟,大周退兵,隻是,當碎石夾著箭弩鋪天蓋地的卷向素羅時,他知道他守不了太久了,他要敗了,那將會很快。
空蕩的大殿裏,他似乎看到父親輕蔑的眼神——他本該卑躬屈膝地和大周皇帝周旋,虛與委蛇,苟延殘喘,直到薛詔再一次強大起來,完成祖先未竟的夢想,可他卻為了一個男人給了對方可乘之機,斷送了薛詔。
赤莫走向那連通著正殿的寢所,那裏現在空無一人,於是他這才憶起,那個罪魁禍首還被他關在牢獄裏。
震天的巨響衝擊著人的神智,聆秋倒在存嘉懷裏,隨著林桓的命令下意識用力,身體已是反射性因陣痛繃緊,但他還是盡力克製著自己的□□,以便能多積蓄些力氣娩出胎兒。
林桓輕推他的肚腹,胎兒並不大,可產力太過孱弱,以至於到現在都還隻剛剛看到頭頂,生平頭一次他對自己的醫術沒把握了。
再一次檢探過聆秋身下,林桓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些。
“扶他起來跪著,差不多了。”
存嘉看著他,遲疑地架起聆秋,但聆秋的體力早就耗盡,哪裏跪得住,存嘉竭盡全力也隻能勉強抱著他,令他靠著自己。
無力地垂著頭,聆秋的身體軟綿綿地倒在存嘉身上,兩腿著地,卻幾乎不使什麼力氣。
林桓探手到他身下,已能觸到胎兒濕漉漉的頭發,看了眼對方,他扳正他的身體。
“還不到死的時候。”
他低聲道。
聆秋霧蒙蒙的眼中似乎有了些神采,他略微抬起眼,看向麵前模糊的身影,依約看到那個念茲在茲的人。
“我沒力氣了……”
“我知道的沈聆秋,不會就這樣放棄。”
那人似乎忡怔了片刻,唇角微動,輕輕的搖頭。
林桓打斷他欲開口的話。
“現在聽我的——用力!”
察覺對方的肚腹又開始變硬,他命令道。
“嗯呃——”
聆秋的身體再一次繃緊,手指無意識的扯著衣衫,□□聲便隨著鼻息泄露出來。
胎兒的頭頂露出得更多了些,但聆秋的身體卻承受不住衝擊,不受控製的向下滑落,他闔著眼,軟軟的垂著頭,處在昏厥的邊緣。
林桓掐他的穴位卻毫無反應,不由急得抹汗,再去探他的身下,胎兒果然又已退縮回去。
牢室的門霍然洞開。
赤莫出現在門外。
他看起來和昨夜城上判若兩人——那時的他盡自衣著狼狽,眉眼間卻依然是王者的氣度,可現在,他穿著薛詔最尊貴的禮服,卻像一個一無所有的亡命之徒——血紅的眼睛陰霾而狠獰,盯著眼前最後的獵物。
“你幹什麼!”
存嘉搶在聆秋身前,但他和林桓兩個人比起赤莫帶來的侍衛,無疑是以卵擊石。
赤莫旁若無人地走向他的獵物,看似溫柔無限地將他抱起,旋然而去。
天色破曉的時候,素羅城的大門在衝車的撞擊下轟然倒塌,大周的軍馬搖晃著旗幟,氣勢如潮的衝進城中。街衢上出逃的平民和散兵遊勇混作一團,率先破城的軍隊在雜亂的人群中繼續向前開進,全副武裝的奔向薛詔王宮。
“將軍,快看!”
接到探路的斥候急報時,雲出也已看到前方的宮殿群冒出一股黑煙。
“他想燒了王宮——”
他驀地攥緊了手心。
“陛下有令務必生擒赤莫,速去滅火!”
他急急地下令,說話間人已經提韁縱馬衝了出去——
聆秋一定就在那裏!
“呃啊……”
沉重的身體扔在痛苦的痙攣,聆秋的眼睛空空地看著那個將他禁錮在王座上的男人。
他似曾相識,卻又好像陌如路人,他的身體壓在他的身上,臨產的肚腹承受不了那重量,爆出劇烈的疼痛。本以為早已到了極點,不會再更難忍受,可身體像要被撕裂的痛楚令他不由慘叫。孩子急迫地向下,早就等不及了。無力的身體任由對方擺布,眼前漸又變得模糊。
“你哭了?……”
赤莫停下來,看著對方臉上的水珠,伸出手去。他輕輕地勾拭掉,然後壓低身體,舔掉剩餘的淚痕之後,又繼續他的動作——粗暴而瘋狂。他早就該這樣做了,根本就不該偽裝什麼正人君子對他禮遇有加,就該像一開始那樣,像對待奴隸一樣,對待這個就該是奴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