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聲嘎然而止，如同利刺，劃破焦灼的熱氣和熊熊的烈火，聆秋的身體繃得更緊了，不住地顫抖著，孩子的頭正在通過他身下最窄小的部位，四周的皮膚因為被撐開而變了顏色，滲出鮮血。
赤莫眯著眼，注視著漸漸露出的胎兒的頭頂。
大殿被煙霧籠罩著，不見人跡。因為積雪的緣故，火勢一時還未起來，但隨著水汽蒸發，殿內已經越來越熱，原本不連續的火苗漸漸集成一片，眼看要不了多久，這裏就會化成一灘灰燼。
雲出衝上石階，高聲呼叫，聲嘶力竭，可隻換得廊柱被吞噬的噪響。
躲開墜落的碎片，他衝進殿內，濃煙滾滾中隻能看清身前幾尺的情形，整座大殿已岌岌可危。
“聆秋！——”
他不死心的繼續喊著。
“聆秋！——赤莫，惡賊！你給我滾出來！”
揮舞著長劍，他將薛紹王的寶座劈成四裂，濺上火花的座椅很快燃著起來，火勢凶猛。
他突然停下，直直地盯著地麵。
一道血跡從王座的所在延伸而下，蜿蜒連向通著大殿和寢殿的長廊。
半懸在空中的長廊，曾經雕畫著中土的花紋和圖案，而現在已經都被煙霧覆蓋，看不清楚，那些垂掛的幔帳幾乎在瞬間裏就被火焰吞噬，整座長廊搖搖欲墜，而對麵，直穿過去，就是聆秋一直被困的寢殿。
直覺告訴他聆秋就在對麵，他踏入長廊，奔向寢殿，渾然不覺身後的大殿轟然崩塌，他已沒了退路。
赤莫俯視著床榻上昏厥過去的人，誕下雙子對他來說，隻怕已是殫精竭力，油盡燈枯，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是要陪著自己，先死在這座為他而建的墳墓裏。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搭上一個陪葬。
想到這裏，赤莫不禁笑起來。
那個陪葬品正恰如其時的來到這座寢殿。
“將軍好遲啊，再慢一步，隻怕便不能話別了。”
望著雲出身後坍裂的長廊，赤莫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容。
“沒了長廊，這裏就是孤台一座，以上將軍的身手要離開自非難事，不過沈聆秋，卻是注定要陪我死在這裏了。”
他衝著聆秋抬了抬下巴。
“他此時還活著，不過再等一陣就難說了，將軍來的，倒也正是時候。”
說著，赤莫篤定地欠身坐下，用手背在聆秋的臉頰上輕輕磨蹭，一臉愛意。
“隻不過，將軍如若再上前一步，我可不保證不會就這麼掐斷他美麗的脖子。”
他用手指鉗住聆秋下頜，然後施施然抬起頭，看向他的對手。
“將軍不先看一眼他千辛萬苦為你誕下的孩兒麼？”
他指向榻前的矮凳，上麵並排放著兩個□□的嬰兒，微弱的啼哭著。
雲出的腳步停在原地，目光在嬰兒和聆秋之前徘徊，然後，他屈下膝，跪在赤莫身前。
“汗王恨我入骨，我無可辯駁，隻求……汗王放過聆秋和孩子，如此，我甘願受死。”
說罷，他匍匐在地，從未有過的卑微俯首。
赤莫嗤的一笑。
“上將軍以為，傷我子民滅我汗國，就憑這樣區區一句話一條性命，就抵過了嗎？”
他抬腳踢向對方肩頭。
雲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似乎根本不想躲避。
赤莫走到他的跟前，垂目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已經沒了城下相鬥時的銳氣，就同自己一樣，和昨日判若兩人。或許他高估了對方，以為他還能在這危若累卵的殿內生出什麼事端，其實，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江雲出，早在五年前他俘獲沈聆秋的時候，也已經隨之而逝了。這些年餘下的，不過是行屍走肉。
赤莫不由一陣光火，他竟就被這一具行屍走肉奪去了一半的國土！
他再一次抬腳向著對方狠狠踢下，卻不妨腳踝一陣撕裂的劇痛，身子一個趔趄順勢被甩了出去。
雲出從地上翻滾而起，溫熱的血跡沿著匕首滴滴淌落。他從來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之所以這樣卑躬屈膝一番做作，隻是因為他再也輸不起。
“聆秋……”
捧起那人昏睡中的臉，似已相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