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中的素衣人看到靳士嵐的模樣,不由一愣,隻是他的驚訝聲隱沒在馬蹄中,而那兩人去得遠了,這些細微末節便也不曾留心。
“那是靳相的公子。”
雲出騎在馬上,淡淡地道。
“當年他做副使之時,曾在素羅見過。”
“難怪眼熟,原來是靳子襄的公子。”
雨漣點了點頭,末了又道。
“是永安。”
“虛名罷了,何必深究。”
“你不在意,自有人在意。不聞前些日,還有人因提起薛詔舊事而被罰俸?”
“我知道了,我自會謹言慎行,不生事端。”
岑展已在巷口等了片刻,自覺有些招眼,遂調頭進了巷子,翻身下馬。
推開黑漆木門,青石照壁後的石徑幽幽通向深邃的廳堂,一側種了芭蕉,另一側植了垂柳,之後,則是一片不大的池子,此時花開尚早,蓮葉田田一片新綠,卻也惹人。
這裏本是安陵侯沈清音逝前的居所,建彰帝將這院落賜予聆秋,他甚少居住,隻令人時時灑掃,一直保持著最初的樣子,聆秋亡故後,這裏便由雲出接管,他長年在外,卻也多虧岑展有心,一直照看。
馬車停下,岑展已經迎出,接過雲出從車上抱下的男孩兒,笑著掂了掂道。
“則兒重了。”
“那我呢?”
車上又跳下一個六七歲大小的孩子,瞪著眼問道。
“你向來比哥哥高,自然也是高了重了。”
男孩兒這才得意地點頭。
“我騎在馬上都能踩到蹬了。”
岑展一笑,抱著懷裏半睡半醒的孩子在前引路。
雨漣待要去牽沈刻的手,他卻自己先跑開了,不禁笑著搖頭。
“到底是他結實。”
實則兩個孩子究竟誰先出世,雲出也不知道,幼時並不論誰大誰小,倒是兩個孩子大了,漸漸知事,自己分辨起來。沈則沉靜穩重,沈刻狡黠好動,個性卻都要強,誰也不服誰,最終還是一番比試下來,沈則小勝一場,這才定了他是兄長,再沒有爭論。
一路顛簸勞頓,沈則已經昏然熟睡,沈刻雖還精神,卻拗不過雨漣的威勢,也隻得睡下。隻因幼時生病吃藥紮針都是出自雨漣之手,所以他一向不怕雲出,卻對這位叔祖很是敬畏。
哄下兩個孩子,岑展說起別後情形。
“徐大哥在賜死端王之後便不知所蹤,我托人打探他的消息卻無所獲,這些年更是音信渺茫了。”
“他是有計較的人,倒不必牽掛。我在意的,卻是這兩年在永安聽聞的一些事。”
“可是畢月教之事?”
“不錯,前幾年還不聞有什麼聲勢,短短三四年間在圖禦壯大,教眾逾萬,想必有什麼特別之處。”
“蘇大人的幼子隨使出行,想必知道一些,便是靳士嵐,似也不同於其父反複,或可結交。”
雲出搖頭。
“靳子襄豈是反複,他是最先認定今上並追隨其右的人,你不要小看了他。建彰至今二十餘年,他的識人之處,你我怕都無法企及。”
“難怪今上視他為心腹。”
“陛下雖放你在江湖之上,但你我注定不是可以退歸田園的人,廟堂之上不得不留個心思。”
“我明白。”
“畢月教之事還要你多方打探,我懷疑他們和薛詔餘部有關。”
岑展一愣,抬眼看向對方。
雲出嘴角的線條已帶風霜之色,硬朗許多,他的目光落在燈上,若有所思。或許隻是一廂情願的念頭,但他心底隱約覺得,畢月教或許和他要找的那個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