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太常難途托嬌女 (1)(1 / 2)

詩曰:

緩急人生所不無,全憑親友力相扶。

蘇洪大節因為使,嬰杵高名在立孤。

仗義終須收義報,弄讒到底伏讒辜。

是非豈獨天張主,人事從來不可誣。

卻說蘇禦史因楊禦史托他向白太常求親,心下也忖知有萬分難成,卻不好徑自回複。到次日隻得來見白太常。

此時白太常尚未起身,叫人請蘇禦史書房中坐下,忙忙梳洗出來相見,因問道:“年兄今日為何出門太早?”蘇禦史道:“受人之托,又有求於人,安得不早?”白太常問道:“年兄受何人之托?又求於何人?”蘇禦史道:“小弟受了楊子獻之托,要求於年兄。”

白公見說話有因,已知來意,便先說道:“楊子獻既托年兄要求小弟,隻除了親身,徐者再無不領命之理。”蘇禦史大笑道:“年兄通仙了,正為此事。昨日老楊同在公堂議事,議完了,他就同到小寓說道,因前日見令愛佳章,知賢淑多才,甚生欣慕,意欲絲蘿附喬,故以斧柯托弟,小弟也知此事未必當年兄之意,無奈他再三墾求,不好率爾回他,隻得來告之年兄。允與不允一聽年兄上裁,小弟也不敢勸勉。”

白公道:“此事小弟幾乎被他愚了。”蘇禦史道:“卻是為何?”白公遂將相士廖德明之言與吳翰林請酒及錯讀“弗告軒”之事,細細說了一遍道:“若不是小弟與舍親細心,豈不落彼局中乎?”蘇禦史道:“他乃郎之事小弟盡知,他原詩二房金谿知縣陸文明取的。前年江西劉按台要參陸知縣,卻得老楊之力為他周旋,故此陸知縣以此相報。前日老楊尚要為陸知縣謀行取,卻是朱英不肯而止。由此看來,他乃郎無真才可知,如何配得令愛?”

白公道:“這些事俱不必提。年兄複他,隻道小弟不允便了。”蘇禦史道:“小弟知之。”說罷就要起身,白公那裏肯放,隻留下小酌數杯,吃了早膳,方才放去。正是:

道義原相合,邪正自不投。

人生當見諒,何必強相求。

卻說蘇禦史別了白公,也不回寓,就竟到楊禦史家來。楊禦史接著道:“重勞年兄,何以圖報?”蘇禦史道:“勞而無功,望年兄勿罪。”楊禦史道:“難道白年兄不允?”蘇禦史道:“小弟今日往見白年兄,即以年兄之命達上。他說道,本當從命,一者今郎高才,柔弱小娃豈能作配;二者白年兄無子,父女相依久矣,況貴省懸遠,亦難輕別;三者年尚幼小,更欲稍待,故不能從教。”楊禦史道:“這些話俱是飾詞。小弟知他意思,大都是嫌小弟窮官,門戶不當對耳。既不肯,便罷了。小兒雖庸才,未必便至無婦;他令愛十六歲,也不小了;江西雖遠,難道終身留在家裏不成?隻看他嫁何等人家,甚麼才子!”

蘇禦史道:“年兄不必動氣。白年兄愛女之心一時固執,又兼小弟不善辭令,未能開悟,或者有時回思轉念亦未可知。年兄既為令郎選求賢助,不妨緩緩再煩媒灼。”楊禦史道:“年兄之言不聽,再有何人可往也?罷,小弟求他既不允,然天下事料不定,或者他倒來求小弟也不可知。隻是重勞年兄為不當耳。”蘇禦史見楊禦史發急,因說道:“小弟極力撮合,爭奈此老執拗,叫小弟也無法,隻得且告別,容有機會,再當勸成。”楊禦史道:“重勞重勞,多感多感!”說罷,蘇禦史遂作別而去。正是:

喜非容易易於怒,恩不能多多在仇。

半世相知知不固,一時懷恨恨無休。

卻說楊禦史送了蘇禦史出門,自家回進內廳坐下,越想越惱:“這老兒這等可惡!你既不肯,為何前日又叫老吳治酒請我父子?這不是明明奚落我了!況他往往恃有才情,將我傲慢。我因念是同年,不與他計較。就是前日賞菊做詩吃酒,不知使了多少氣質,我也忍了他的。就是這頭親事,我來求你,也不辱沒了你,為何就不允?我如今必尋一事處他一處,方才出我之氣。”又想了一會兒道:“有計在此。前日我說皇上要差人迎請上皇便是難事,他卻笑我沒有丈夫氣。昨日朝廷著我衙門中會議,要各人薦舉,我正無人可薦,何不就將他薦了上去?著他這有丈夫氣的且往虜庭去走一遭。況他又無子息,看他將此弱女托與何人!隻恐到那時節求我做親,也是遲了。”算計已定,便寫一折說:“太常正卿白玄,老成曆練,大有才氣,若充迎請上皇之使,定當不辱君命。伏乞奏請定奪。”暗暗的送上堂來。

都察院正苦無人,得了此謁,即知會九卿,恰好六科也公薦了都給事中李實,大家隨將二人名字薦上。到次日旨意下:“將二人俱加部堂職銜,充正副使,候問上皇,兼講和好。限五日即行。俟歸,另行升賞。”

旨意下了,早有報人報到白太常私衙來。白太常聞知,心下呆了一呆,暗想道:“這是誰人陷我?”又想想道:“再無他人,定是楊延詔這老賊,因親事不遂,故與我作對頭耳。雖然他懷私陷我,然我想如今上皇因身虜庭,為臣子的去候問一番,或乘此講和,迎請還朝,則我重出來做官一場也不枉然。但隻是我此去虜情難測,歸來迅速不可知,紅玉一弱女如何可以獨住?況楊家老賊既已與我為難,我去之後,必然另生風波,了茫不謹必遭他毒手。”